“都好就好。这次去的地方不行,什么也没有,就在机场给你买了点巧克力,在箱子里,回头你拿出来放屋里自己吃。梁鸿宝最近又换牙,别给他。”
白友杏笑意盎然地盯着他,“你知道我爱吃巧克力?”
贺承铮拍拍她脸,也笑:“你有什么我不知道。”
贺承铮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出来,洗完手,看餐桌上摆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,手指的长短粗细,旁边放着孜然和辣椒面。
他提裤腿儿坐下,拿起一根冲白友杏晃晃,鄙夷道:“这什么玩意儿?炸人手?”
她递筷子,“一种小吃。你尝尝吧。不难吃就全吃掉。”
贺承铮丢嘴里一根,嚼了嚼,越嚼越他妈难吃,烤碳似的,还有股羊尿味。他好不容易咽下去,起身去接了杯水,仰脖咚咚几口灌完,把杯子一撂,问:“没毒吧这?硬得都剌嗓子。”
白友杏坐在对面虚虚地瞄着他。
可不是硬……不硬吃了有什么用。
贺承铮散叹了口气,眉头迟迟松不开,不久抽纸擦了擦嘴,一扔,又看了两眼道:“不要了吧?你也别吃了。想吃夜摊儿咱明天直接去多好,费这劲。”
“好吧。”白友杏端着盘子进厨房倒了,心想没关系,这个不行,还有六味地黄丸,捣碎了敷后腰上,按一按,也有大补疗效,于是轻轻说:“你今天坐飞机累不累?洗个澡,我一会给你按按腰吧。你洗完了趴到床上去,我马上好。”
贺承铮听了心里受用,看着她玲珑的背影一笑:“是挺累,但用不着你。明天我出去按,你歇着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白友杏扭回头,“你出去按的那种,肯定没我这个健康。”
“说什么呢?”贺承铮立时提了嗓门,“你老公按的从来都是健康的!有没有你,都是按健康的!”
说完往椅背上一靠,闷闷地又瞥她一眼,不说话。不久,拿起杯子喝水,一瞧,半滴未剩,又把杯子一撂,干脆起身去洗澡。
贺承铮洗完澡,下身裹了条浴巾出来,他扯了条毛巾擦了把脸,一进屋,猛然看见白友杏已经坐在他床边,穿着条短睡裙,露着两条匀亭的小腿,撑着胳膊直白地看着他,不知在想什么,竟有股乖乖巧巧的动人趣味。
贺承铮看了两眼,愈发起了兴致,擦着头发往门上斜着一靠,笑道:“我回来你也不表示一下?”
白友杏会意,微微一滞,又立刻跑过去,踮起脚,扶住他的腰,往他嘴唇上凑了凑。
贺承铮却故意使坏,瞄着她,仰了仰头,这人果然够不到,索性亲了他下巴一口,贺承铮隐隐笑了,又把毛巾往她怀里一塞,“乖了,擦擦后背。”
“你事儿最多。”白友杏嘀咕一声,接过毛巾,又绕到他身后去,一抬头,贺承铮宽广的后背立在面前,脊梁旁几道暗沟,水滴正蜿蜒下滑。
她细细瞧了两眼,沿着他的脊梁,缓缓地,擦去那些小水珠,擦过的地方旋即露出贺承铮热腾腾的皮肤,指尖拂过,是股厚而结实的触感,白友杏越擦越觉得心烦,索性伸指头照他后腰捅了一下,“你快趴到床上去!别拖了,早弄早好。”
“行,你说了算。”贺承铮笑了一声,往里迈步前,顺手扯住她腕子一拽,又牵着她一块进去,直到趴到床上,枕上家里的枕头,才觉得后腰确实散了架。
真有点累了。从前出门只买头等,他个高块大,头等舒服。现在有了媳妇儿,给自己花钱就不觉收敛了,这次出门看差价大,坐的就是经济舱,给他好一个憋屈。
其实这一刻他有点理解郭放。查月管得严,郭放公司的财务都是查月的人。他那兄弟兜里常常只揣着买烟钱,瞧着还甘之如饴的。现在想想,惨归惨,倒有不少自觉的成分。男人的责任感没人教,成家了,说来就来。
后腰上是白友杏来来回回的一只手,使着劲儿,倒像揉面似的,贺承铮闭上眼,总觉得当挠个痒痒也不错。刚神魂出游,享受片刻,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,伴着一股中药味儿,直扑扑地往脸上冲。
他睁眼一看,这人不知道弄了个什么东西,黑乎乎的,狗屎似的,正在手心儿里捂着。一见他,又鬼鬼祟祟地一愣,贺承铮皱了眉头,“这又什么?膏药?”
“嗯,差不多。”白友杏点点头,贴小饼似的往他后腰一糊,“你贴贴吧,反正不会害你。”
“家里有现成的,非弄一手。”贺承铮嫌费劲,又用下巴一点,“就那个抽屉,没看见?”
“别说了。不一样。”
“就你的好?”贺承铮念叨一声,笑了笑,阖上眼,往家里枕头上一栽,一时竟真有点困了。耳边,白友杏声音愈发飘渺,“你累了先睡会吧,别乱动啊,弄被子上……我出去看会电视。”
“嗯。吃你巧克力去。”他喃喃一句:“爱吃说一声,下回再买……”
白友杏轻轻关上了卧室门,慢悠悠溜去门口,打开了贺承铮的行李箱,随手把他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抖了抖,果然看到一盒装在手袋里的进口巧克力,拿起来一看,压着的一堆文件底下,还有一本眼熟的杂志。是本二月刊的《天涯知己》,在另一个城市,贺承铮竟也买了一本。
白友杏鼓着嘴角笑了笑,心情简简单单地不错。她把贺承铮的文件依样整理好,脏衣服袜子又扔进洗衣机,随后把客厅的大灯关了,一个人倒了杯果汁,拆了两颗巧克力攥手心儿里,窝进了沙发。
正是深夜时分,电视上正播老剧,武侠,苏有朋版的《倚天屠龙记》。白友杏靠在沙发上,盖着小毯,含着一口巧克力,看少年张无忌情窦初开,被初恋朱九真欺骗抛弃,他肝肠寸断,痛哭流涕,跳下悬崖……
金庸跟着写了段旁白道:世间少年男子,大都有过如此糊里糊涂的一段初恋。当时为了一个姑娘,废寝忘食,生死以之。可是这段热情来得快,去得也快,日后头脑清醒,对自己旧日的沉迷,往往不禁为之哑然失笑……
白友杏眉头一皱,隐隐地想:这谁说的准?人生海海,再遇到的人与事,就一定能疗好少年的初恋之伤吗?这完全是两码事。
不过是金庸想张无忌好起来,方便日后成就大业,才安排了后来的几个性情迥异的好姑娘。张无忌艳福不浅,又有主角光环相助,当然就好起来了!
生活,恐怕才没有金庸这么好心,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张无忌。
她想着,索性换了个台,可也不知道按了什么键,就这么一下,屏幕蓝了。不久,一百寸大电视上突然出现了一对儿日本来的青年男女,交颈鸳鸯似的,正发出激烈的缠斗声。
白友杏眼睛一下子瞪大了,这东西不知是谁放进去的,说播就播,声音又婉转又激昂,一声连一声,纠缠着游荡在客厅里,此起彼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