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朵笑着点点头。
贺承铮走出去,在这家私房菜的后院里,找到了正坐在台阶上痛哭的郭放。
这种哭声和他在婚礼上哭时截然不同,像呼喊似的,捂着眼睛,肩膀颤抖着,毫不遮掩。贺承铮倏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年的郭放,他就是这样哭的……
贺承铮挨着他坐下,在郭放后背上重重拍了两把。
说实话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从小到大都过得很顺利,玩玩闹闹地混了这么多年,从没受过什么委屈,即便有气不顺的时候,也没让生活为难成这样。
贺承铮心里不好受,也知道郭放只会比他更难受,而这一切大概已经和爱情无关了,这种难受里,也许有同情,有怀旧,有和自己舒坦生活对比出的强烈落差,还带着一种男人道不明的愧疚与自责……
郭放的眼泪汹涌地流淌,他拿开手,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向贺承铮:“承铮,看她这样我难受,你知道吗?我喘不上气!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啊……凭什么?怎么就得是她啊?”郭放又盖住眼,只余下巴在抖动着,“承铮,我没别的想法,真的。我只想看见她过得好,你懂吗?她是李小朵……”
贺承铮点点头。那也是郭放的一整个青春。
“她一个人怎么过……还怀着个孩子,她那老公,那老公……操!”郭放哭噎得语无伦次起来。
“可你说我怎么办?我觉得我怎么做都不对,她站那路上让人撞来撞去,我连拉她一下都不能了……可我不知道就算了,知道了不能不帮一把……”郭放抖动着抬起头,“要是你……”
“我听我自己的。”贺承铮平静道:“心里怎么踏实怎么干,我得让自己睡得着觉。”
他说完意识到,一场暗涌要无法阻挡地来了……
第67章
明媚的星期一,白友杏睡了个大懒觉,刚苏醒一秒打开手机,就听见贺承铮打来电话说:“都快十二点了姑奶奶,还睡?今天领证知道吗!”
白友杏被他不耐烦的大嗓门一震,睡意立刻消了大半,一看,前面已经打过几个了,但她昨天收拾东西到下半夜,此刻还困意朦胧,对着手机揉了揉眼睛说:“咱们不是下午领吗?他们中午有午休,而且听说现在领证都不排队了,去了就能办,晚一会不要紧的。”
“你别给我废话。抓紧起来,我车已经在楼下了。”
“那你上来一下好吗?”白友杏看着空空的衣橱,“昨天熬夜收拾东西了,我今天就想搬去跟你住,有些衣服要带着,你卧室还有没有……”
“来了。”
电话干脆地挂了。
白友杏掀开被,打开窗户透了透气,拉着胳膊,向贺承铮会出现的方向瞄了瞄。强强也像知道什么似的,一下子扑上来,白友杏抱起它说:“姐姐今天要结婚了,你开心吗?”
她说着在一连串狗叫里笑了笑,心情和窗外的冬阳一样好,但很快,她又把强强抱进怀里说:“可我们得暂时分开了。”
强强委屈地呜呼了两声。
“不是不想带你,是因为我们俩不能都走,对不对……”
强强抬起狗脑袋,白友杏揉了揉它,又低头瞧它的两只小豆眼儿:“答应我,你留在家里好好陪妈妈和舅舅,虽然妈妈总是骂咱们,但她其实很爱我们,她总给你做杂粮小馒头,你要懂得看行动。舅舅就更不用说了,天天带你去公园,还给你洗澡,你要代表咱们俩这个小集体,好好地陪伴他们。”
强强汪了两声,摇着尾巴,像是听懂了一样。
“你真棒。”白友杏蹭了蹭它,心里悄悄地说:“强强,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明星狗,但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狗……”
门铃响了,包小霜从一堆大包小包中间迈过去开门。贺承铮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衬衣,黑西裤,短发修得很精神,一见包小霜就点了下头说:“妈,早。”
包小霜望着他,一张脸竟似哭似笑地皱起来,眼里有什么闪了好长时间,才又突然瘪了瘪嘴,往里撩手说:“快快快,快进来,看咱家里乱的,你今天就把她接走,我好叫我妈来,这个冬天就想接她来了……”
又说:“吃饭没有?没吃吃碗面条吧!白友杏也还没吃呢,白友杏!下两碗面条!”
“知道了。”白友杏扎着头发,穿着件雪白的睡裙走出来,几缕发丝随意地扫在她的脖颈和后背皮肤上,突然在她妈身后扭头对贺承铮举了下拳头,嘴型骂他:“事儿真多!”随后才去冰箱拿了颗红彤彤的西红柿。
贺承铮一双眼跟着这抹白晃晃的颜色挪,用力收着嘴角说:“早上吃了,别让她忙了。我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干的。”
“没了,没了,东西都收拾好了!你歇着!”包小霜一指,又软和地笑道:“小贺,还是多少吃碗面,你这么大个人,下午还好久呢……”
“那行。”贺承铮一笑,包小霜又去沙发拎包,“小贺,那你来了我就不管她了,说实话真有点来不及了,周一学校事最多,校党委还开会,我又是代表,她舅舅今天在工商联还有活,唉哟,都赶一块了……要不不能这么匆忙……”
“没事,有我。等晚上,咱家里见。”
“好,好,下班就去,下班就去。今天这是大事,都跟你妈说好了,我和你舅一忙完就去。”
包小霜说着,眼睛钉在贺承铮身上,怎么看怎么顺眼,一双脚已经溜到门边,又冲他一笑,“我走了啊小贺,一定吃饱了再去。听夏白老师的,别去早了……”说完,匆匆关上门走了。门外很快传来一串高跟鞋急火火砸地的声音。
屋里倏然静了下来,只有小厨房滚水沸腾的咕噜声隐隐冒着,贺承铮立在原地,不自觉压着呼吸,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。
厨房里,天光大亮,窗外是一整窗的天寒地冻,可那片光景里,站着一个玲珑的身影,一开锅盖,白花花的水汽兀的冒起来,她氤氲其中,轻巧地丢了一把挂面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