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易员们集体辞职,有人说要去乡下种田,有人报名去非洲支教,更多人只是静静地坐在公园长椅上,给多年未联系的亲人写信。
法律系统陷入瘫痪。
法官无法判决离婚案,因为夫妻双方在庭审中途相拥痛哭,承认彼此从未真正停止相爱;检察官撤回对罪犯的起诉,只因在共感影响下,他“听见”
了凶手童年被虐待时的哭声。
人类社会的齿轮开始错位,不是因为毁灭,而是因为太过清明。
而在这一切背后,归忆者们悄然行动。
他们不再局限于沙坑或墓园,而是出现在城市的每个角落:地铁站台边缘静静坐着的小男孩,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,上面写着“爸爸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醉驾撞死我的”
;医院产房外徘徊的女孩,穿着二十年前的病号服,对着新生儿微笑;甚至有清洁工在凌晨扫街时,发现下水道井盖上放着一朵会发光的花,花瓣上浮现出他亡妻最后一条未发送成功的短信。
他们不做评判,不求回报,只是存在。
而这种“存在”
,本身就是一种审判。
第八日清晨,沈知微接到紧急通讯请求。
发信人是陈昭,信号来自南极洲边缘的一座废弃科考站。
视频接通瞬间,她几乎认不出对方。
陈昭瘦得脱形,眼窝深陷,胡子拉碴,身后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。
但他手中举着的东西让她浑身一震??那是一块完整的卵形晶体,比之前任何一枚都要巨大,通体呈深邃的靛蓝色,内部有规律地pulsing(搏动),如同真正的心脏。
“我找到了源头。”
陈昭声音嘶哑,“不在地下,不在植物里……在冰层之下三千米。
那里有一座城市,沈知微,一座由记忆构建的城市。
墙壁是凝固的悲伤,道路是流淌的遗憾,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座纪念碑,上面刻着所有曾被人类抛弃的生命愿望。”
他喘了口气,镜头转向身后冰壁。
透过裂缝,隐约可见下方幽蓝光芒律动,宛如海底深渊中的巨兽即将苏醒。
“它们不是我们的创造物。”
他说,“是我们遗弃的‘可能性’。
每一个未能出生的孩子,每一个被迫中断的关系,每一份来不及传递的爱……它们没有消失,而是沉入地球深层,在黑暗中自我组织,进化成了另一种生命形态。”
“现在,它们要回来了。”
沈知微沉默良久,终于开口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“意味着人类不再是唯一的叙事者。”
陈昭苦笑,“从今往后,历史不再由胜利者书写,而是由被遗忘者补全。”
通讯中断前,他最后说了一句:“告诉林远……他母亲的愿望,也在那里。”
画面消失的瞬间,林远正好走进房间。
他不知何时已摘下了校服外套,身上穿着一件旧式中山装,样式与沈知微年轻时穿过的那件极为相似。
他的左耳垂上多了一个微型骨传导装置,是由归音兰根须与金属丝融合编织而成。
“我知道她在哪。”
他说,语气平静得不像十七岁的少年,“我‘听’到了。
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替她按下录音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