吸收了天地之间万物邪恶念头的戾气,在某些不言而喻的角落里,也代表着他不为人知的黑暗面。
这些黑暗面,有贪婪,有摧毁,有折磨,有痴狂,阴湿又粘腻,窒息又痛快。
像是察觉到自己心中被掩埋起来的龌龊,朱厌敛起情绪,淡淡一回,“离仑并不是礼物,可以任由人随手送来送去。他有自己的思想,不受任何人的操控。”
“是吗?”戾气朱厌一听,更加来劲了,狂笑着朝后退了几步,“那又如何。。。离仑已经死了,全都死光了,因为你,都是因为你朱厌。。。”
戾气朱厌边哭边笑,周身逐渐燃起暗红的戾气,在滔天戾气之中,翩翩起舞,甚至还给自己换了一身崭新的黑蓝织纱宽袍,像一只漂亮的长尾珍灰蝶。
戾气哭了。
这是朱厌第一次,见到他在他面前,哭了,像个悲凉又无助的孩子。
朱厌瞧他这副模样,那双暗红浅瞳蓦地震了又震,心中竟涌起几分难过与心疼。
戾气与朱厌相生相成,像亲密无间的朋友,也像难舍难分的家人,又似纠缠不清的爱人。
在朱厌心里,他一直都将戾气当作是一个涉世未深,备受长辈冷落,以至于变成善恶交织,不分是非黑白的稚童,总想以一位身经百战的长者去驯化他。
但此刻,瞧着戾气朱厌单足而立,青墨宽袍长袖一挥一收,明明看似是一位灵动起舞的凌波仙子,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悲凉。
戾气朱厌就像是开在淤泥地里的荼蘼,竭尽全力只为在有限的生命里,争取在最后一刻彻底绽放。
衣袍飞舞之中,一起一落之间,如此模样的戾气,更多像是他曾在那些凡间话本里看到的,曾经饱受君王宠爱有加,一夕之间,真心变幻,君恩覆没,被君王贬罚到偏僻冷宫中,最后在无情岁月折磨摧残下,彻底疯掉的妃子一样。
朱厌眼神一直紧随着戾气朱厌的舞姿,心中隐隐有所猜测,纠结几番后还是问出声:“那枚长命锁的主人,不是阿玖,对吧?”
话刚落,舞瞬停。
戾气朱厌背着他,停了下来。挂在嘴角的疯笑如同一张破碎得裂开的面具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那双跟朱厌如出一辙的红瞳内,眸光微微动了一下。
“我跟离仑之间。。。”朱厌眼中涌出很复杂的神色,有些不太确定,“不止有过一个孩子,对吗?”
按照他在冉遗的尘梦迷阵内所看到的白玖,朱厌猜测,那时的白玖至多也就百来岁,对于妖生漫长的妖族来说,还尚未成年。
戾气让他看到的幻境里,自己跟离仑脸上稚嫩痕迹过于明显。他猜测,那个时候的自己跟离仑,应该最多千来岁而已。
“长命长命。。。”背着他的戾气朱厌,突然目蓄痛色,满脸悲伤,有些哽咽,“可惜,小家伙并没有长命百岁呢。。。倒像是替你偿了命的无谓牺牲品。。。”
戾气朱厌看着落到掌心的又一滴泪,不由露出一个苦笑,无奈又无力。
咻的一闪,他一下子又重新蹿到了朱厌跟前,开口的嗓音里好似有万千道嗓音重叠着的混沌,“若不是当初你一意孤行。。。小豆芽就不会死的。。。”
朱厌心头一颤,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小豆芽,是他们给那个小娃娃取的名字吗。。。
可是,他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。。。
抑或是,也跟遗忘离仑一样,一并忘却了吗?
“朱厌。。。”戾气朱厌伸出指尖,锋利的指,毫无预警地刺入自己的胸膛,刺向底下那一颗正跳动着的心脏,“你根本就没有心的吧。。。”
搅动着的利指带动模糊血肉不停翻滚着,让朱厌疼得咬死牙关,他努力隐忍也藏不住脸上狂溢而出的冷汗和嘴角淌血的血。
“疯。。。”越钻越深入的利指让朱厌实在受不住踉跄着后退,手紧紧捂住心口,“疯子。。。”
“哼——”戾气朱厌冷声一笑,拔出自己插在心口的利指,血肉发出噗嗤声响,鲜血沾满了手心。而他却似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般,伸出又热又红的舌尖将血舔。拭入肚,“论疯谈狠,朱厌,我远不及你的万分之一。。。”
“朱厌,死生之术,需要有人守阵。。。”戾气朱厌有意无意放出一些破碎的线索,像是循循善诱的师者,教着朱厌如何入局,“净渊。。。会是最适合的守阵人。。。”
动用戾气将自己正流血不止的心口,勉强止住了些,朱厌抬起一脸不解的脸,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望着戾气朱厌。
净渊吗?
当初苏醒后去往九幽,净渊曾说过他知道一切但无法告知他真相。
净渊更是朝他抛出,只要找到离仑的命格法器,便能借之回到过去的法子。
乘黄夜袭槐江谷,主动找上他的时候,远在九幽鬼域的净渊,又好巧不巧就刚好赶到且救了他。。。
如此巧合的巧合,真的会是巧合吗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