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榕立即打断了她:“不对,小春,你得搞明白一个事情——能够毫不犹豫地操控自己的身心这件事,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做到。”
顾榕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:“我十二岁刚认识你的时候,你还有点胖吧?可是你现在是我见过身材最好的人;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被情绪带着走;无论什么突发事件,你都不会焦虑绝望。”
“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?”顾榕大喊,“这何尝不是天才的一种呢?”
好奇特的观点。电话结束,裴春之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点点触碰到自己犹豫的部分,她又想了想,给沈星映打去电话。
隔了好几秒沈星映才接了电话,他似乎很惊讶她会打过来,很小心翼翼地问她是物理集训出事了吗?
“是我自己有点纠结。”裴春之先让他安心,然后问道:“对你来说,数学竞赛有什么意义?”
“保送。”沈星映毫不犹豫。
“那如果没有追求保送的目的……你还会搞数竞吗?”
沈星映想了想说,“会的,因为数竞做题很纯粹。”
裴春之点点头,她说:“我有点明白了……我纠结的地方是,物竞对我没有功利价值;物竞的题目又有太多的数学,我没有那么喜欢做物竞题;同时,集训队里那些拼命备考想要进国集的学长,让我感到愧疚。”
“愧疚?”
“我发现我学物竞的时间比他们少得多的多,成绩却比他们好。”裴春之难过地说,“然后,我还会占掉他们一个保送名额,而这个名额对我来说除了称号没有其他意义……”
“你错了。”沈星映说。
电话那头传来他斩钉截铁的声音。
“裴春之,你始终没有搞清楚一个事情。”
不知为什么,裴春之感到心跳缓缓加速,仿佛有预感他即将说出重要的话语。
“天才是孤独的还有后半句话。”
“——那就是天才必须更冷漠。”
“必须更冷漠?”
“你不能指望每个人理解你在想什么。”沈星映说,“冷漠是必须的,你小学的时候大概就和周围人毫无话题吧,莲少班也许给了你一种假象,让你以为大家似乎都是差不多的人。”
“可是实际上,裴春之,你比我们所有人都还要优秀,还要聪明,只是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”
裴春之试图反驳:“我觉得,可能是因为我性格使我更容易专注……”
“不是的,不是的。聪明就是聪明,我比不过你。”沈星映低声说。
他也许是为了挽尊,又说:“外公亲口承认过我有拿国奖的天赋,我也能算是战胜全国99%人的天才了,可是即使这样,我也觉得你是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。”
“那是因为——”
裴春之差点张口说出“因为我比你们前世多学了十几年。”
沈星映大声说:“不是的!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老是说,‘你比我们花了更多时间,所以你不是天才’这种话——但是我得告诉你,你好好想想你接触新知识时学会的速度!”
裴春之猛地一怔。
学习物竞的时候,四大力学、朗道物理、广义相对论……那些她上辈子也从未学过的东西,那些让周围人哀嚎,难以理解的东西……
她似乎确实从未觉得困难过。
两个人都好久没有说话,裴春之坐在宿舍的床上,听见自己的呼吸起伏。
整个女生宿舍只有她一个人,她闭上眼睛,一句话震耳欲聋跨越数年而入脑海。
——“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!你他妈是天才啊!”
还有一双,谭长松从出租车前座激烈转过身望向她的眼睛。
沈星映隔了好久又继续说道:
“你之前问过我几道物竞题中的微分方程,我也很惊讶为什么物理竞赛会有这么大的计算量。将心比心,如果数学竞赛中有那么多的物理——我也会觉得不舒服。所以你感到懈怠,也是很正常的。”
沈星映想了想,又说:
“情绪、感受、欲望,那么多东西组成一个人……我妈妈一直说,要尽可能地理解别人,理解别人每一个想法背后的故事。”
“你似乎太……游离了。”沈星映抓摸了一会儿准确的词汇,“我的意思是,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些不愿意、甚至说恐惧——恐惧你占了别人的位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