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完提纲,裴春之开始写前言的一些赠语。她先是强调了体系化知识的重要性,然后又补充了一些比较有用的公式,研究这些“捷径”推导过程在这个阶段已经变成浪费时间,她干脆让【瑶瑶不吃药】死记硬背了。最后,她给她规划好了每个部分题目相对合理的做题时间。
高铁快到站了,裴春之思忖再三,落笔写道:
“在这份文字版的‘高考数学通关教程’的最后,我想写一点与数学没有关系的内容。也许你现在很痛苦,很忧心忡忡,这些情感都是正常的,因为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。但情感激烈的时候,人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。”
“你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,父母的事情,他们自己处理。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,也不应该由你来操心。情绪是我们的一部分,但不能任由情绪操纵我们,克制住对自己的自怜,然后忘情地学习。”
“加油,瑶瑶。最后,我也要说一件老生常谈的事情:高考并不是人生的唯一,年轻的容错率超乎想象,即使失误也不必苛责自己,但一定要拼尽全力。”
写完后,裴春之自己读了一遍。忽然,她感到前世一部分阴郁、悔恨、自责的自己,似乎也就此烟消云散了。
她并不只是写给这个女孩,更是在写给两年前的自己——这些,都不是你的问题。
回到林溪,见到外婆,裴春之犹豫一会儿,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告诉了外婆——说的是高浓缩概括且忽略陆林花的侮辱性言论版本。
再怎么说,陆林花也是外婆的女儿。
裴春之甚至根本不指望外婆可以支持自己,这对于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家来说似乎太超前了。
谁知道,外婆居然没说什么。
甚至她对于裴春之断亲,都只是保留了一个相对模糊的态度。外婆似乎更担心她一个人生活会活不下去,而不是担心她和父母关系本身。
外婆没有和她细谈,因为她到林溪时已经将近九点,老人睡得早,外婆已经快睡觉了。睡前,外婆给她准备了热水和被子,被套是刚晒过的,铜州最近梅雨季,能有一床干净的、暖烘烘的被子实属不易。
裴春之没有立刻睡觉,她爬起来把答应【瑶瑶不吃药】的视频录完了第一部分,前前后后,大概录了快三个小时,马上十二点,她才好不容易准备睡觉。
第一部分的视频和文字教程她都一起发了过去。【瑶瑶不吃药】果然也没睡,等了一会儿,对面回复了消息。
“【瑶瑶不吃药】:老师,太谢谢你了,我真的……【哭脸】【哭脸】”
裴春之又是好一阵安慰,十二点多,因明天还有早课,【瑶瑶不吃药】终于依依惜别地去睡觉了。
夜静默如谜,裴春之坐在书桌前,掏出那份断绝亲子关系书,从头到尾又欣赏了一遍。
“真好。”她低声说。
真好。即将到来的日子,每一天都值得期待。
*
她和学校打了招呼,确认不需要去上课了。谭长松给了她不少特权,解决掉谣言的事情,他变得更好说话了,甚至答应裴春之,她只需要来参加期末考试和拿毕业证就可以了。
崔成光也给裴春之放了假,甚至还表示,他有空会和妻子一起,来莲池市一趟,帮裴春之把把关。他对裴春之能不能租到合适的房子表示严重怀疑,反复强调裴春之肯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。
崔夫人大概也从崔成光那儿听说了裴春之的事迹。裴春之在此之前,对这位老人都没什么印象——说她是老人只是出于辈分,其实崔夫人保养得出奇的好,她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。
崔夫人是音乐老师,周末一般会去学生家里上课,因此裴春之很少和她打交道。这一次,裴春之也头一次见识了这位女士的冰山一角——她支持裴春之的方法是给她转了一万块钱。
“多少钱?”
沈星映作为中介,把一万块转给裴春之时把她吓了一大跳。裴春之不敢置信,直接把钱退回了。崔成光打电话过来,崔夫人的声音,语气很温和,但又非常强硬,硬逼着裴春之把钱收了,声称这是“补你十年的压岁钱”。
沈星映安慰她:“印女士就是这样的。”
“为什么喊她印女士。”
“因为我妈妈喊她印女士。”沈星映老老实实说,“我就也跟着喊了——你不用想太多,印女士特别有钱,非常有钱。”
“那也不至于有钱到随便撒着玩吧!”裴春之吐槽道,“而且崔老师住的房子看上去也很普通……”
“真不用担心,印女士一次钢琴课就要两三千,外公上一个月才赶上她一天挣的钱。”沈星映说,“所以一直是我外公烧饭,你没发现么?”
“……”
裴春之当然不会觉得是音乐行业暴利,这只能证明印女士在音乐行业已经达到了行业认可度非常高的水平,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私教一对一课时费。
“说起来……”沈星映又想起来什么,他接着说下去,把裴春之吓了一大跳。
“——我妈妈想要见你。”
裴春之第二天去看房子的时候有人陪了,沈星映的母亲崔印月像游戏里突然从天而降的npc一样,刷新在了火车站等她一起上车去莲池看房。好处有很多,比如说裴春之更加不用担心被骗了,比如说她可以不用每天往返六小时于莲池和林溪了。坏处只有一个,那就是面对沈星映的母亲,让裴春之十分惊恐。
惊恐。甚至是惊吓了。刚坐上火车,裴春之就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,崔印月也发现了,问题是,裴春之忘带卫生巾了,而崔印月身上只有卫生棉。
裴春之从没用过卫生棉,她只听说过这个东西,而陆林花当时对这个发明的评价是:“用了这个处女膜怎么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