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毓指尖倏地顿住:“肾友会?”
“就是患有肾病的患者组织的活动。”项文忍不住问了一嘴:“汤小姐有肾病吗?”
盛毓颔首,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年,他自认是件小事。
项文眉心轻皱,怅然道:“我堂哥以前就因为尿毒症做过肾移植手术,可惜后来还是去世了。”
盛毓掌心猛地收紧:“肾移植手术一般能撑多久?”
“这个得看个人情况,”项文解释道:“适应的好换的肾能一直用,排异严重的话大概三五年就得出问题。”
盛毓无意识捻动指尖,那道狰狞的长疤仿佛还在指尖蔓延。
“肾友会几点结束?”他问。
“晚上结束,”项文立刻道:“但汤小姐已经回公司了,您要去吗?”
盛毓捏了捏不受控制跳动的眉心:“过去看看。”
会场前台坐着两个年轻女孩,见到推门进来的男人顿了一下,脸颊微红地问。
“您好,请到这边来登记一下,您是患者吗?”
盛毓躬身接过中性笔,边签下名字,边说:“我家属是。”
女孩眼睛弯了一下,将一个宣传册递给他:“下午是患者分享会,您直走右拐就是会场。”
盛毓到会场找到位置坐下后,上一个分享者正好下台,主持人接过话筒介绍下一个分享者的信息。
他翻开宣传册看了看,里面详细介绍了肾病的缘由,以及日常维护,册子还没看到最后一页,他听到话筒内传来的声音就停下了动作。
“我是一个做过肾移植手术的患者,”台上站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妇人,娓娓讲述着自己的经历:“这个手术我是五年前做的,一直到现在身体状况都良好,只每天只用药维持就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。”
台下爆发出阵阵掌声,夹杂着欣慰的欢呼声。
可台上的中年妇人话锋一转,平静地说道:“但是就在今年,我和我结婚二十年的丈夫离婚了,我提的。”
会场沉寂下来,几秒后有人问:“为什么,是不是你的丈夫对你不好?”
妇人笑着摇了摇头:“他对我很好,或者说太好了,好到让我每天都感觉到愧疚。”
“自从我患上尿毒症,再到后来透析,以及移植手术,他一直坚定不移地陪在我身边,可我能回报他的就只有无止境的恐惧和担忧。”
“就像在冰面上生活,不知道哪一天冰面就坍塌了。”妇人眼睛渐渐通红:“我曾以为手术成功后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就会结束,可手术完成后我却陷入更大的恐惧之中。”
“怕自己身体排异,怕新的肾脏再出问题,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换肾十年的黄金期。”
妇人接过主持人递来的纸巾,擦了擦泪才继续说:“我的丈夫比我更害怕,因为梦到我进手术室半夜经常惊醒,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,我怎么忍心让他继续过这种生活……”
妇人还在台上继续说着什么,盛毓看着,却只觉得她的嘴在动,耳中已经被尖锐的嗡鸣声充斥,再听不见其他动静。
他看着台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,等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,才起身离开。
太阳西斜至地平线,晚夏的风仍然燥热难捱,热气扑在他身上,却叫他浑身冰冷。
迟来的冰面被他踩在脚下,稍一用力冰面就裂开来,让他坠入无底冰窟。
急速地下沉中,他终于察觉了汤慈每一次的不对劲。
提到宋恪时别扭而回避的态度。
亲热时不敢脱下的衣服。
接吻时青涩懵懂的神情。
重逢以来总是小心翼翼看向他的目光。
以及高中分开前总在发烧的身体。
他自小便被长辈称赞早慧,却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里做了回愚人。
项文接到工作电话,下车走到盛毓身边,看清他极差的脸色,立刻噤了声。
“我晚上还有事么。”盛毓侧目问。
项文垂眼道:“和黎总有个饭局。”
“往后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