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银河瞄了眼,说道:“我们的技术专家在天台上发现了很多脚印,是37码大小的高跟鞋底,步幅和脚印深浅也符合一个身高一米六五的成年女性……童安,你是觉得自己能穿进这么小的鞋,还是案发当晚忽然学会了缩骨功?”
“您太幽默了。”童安脸上毫无笑意,“我和云小姐这么熟,模仿步伐非常容易,至于鞋印……我偷了她一双浅口高跟鞋,踩着鞋跟走路,不行吗?”
“……”季银河唇线绷直,“行。”
这个嫌疑人和她之前审过的不一样,更棘手,更难以突破。
而且别人都想自证清白,他却想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。
审讯室里静了一瞬,不过旁边的陆铮也没有要越过她提问的意思。
季银河端起茶杯喝了口,脑中忽然冒出个主意。
她低头在报告的空白处写下两笔,示意陆铮来看。
身边的人立刻会意,不动声色地按照指示,向童安抛出一大堆例如“你家住哪?”“你是怎么认识白玫的”“你在丽景做什么工作”“怎么和贵客联系”“地下室的孩子都送到了哪里”……之类的问题。
等对方回答完,不给任何思考的时间,不评价对方说得对不对,直接就问下一个。
审讯室里灯光雪亮刺眼,除了陆铮接连不断的问题外,季银河还用鞋底有节奏地往地上打拍子。
“哒!哒!哒!”
一声接一声,听得童安心头烦躁,头疼不已,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,完全不过大脑……
这些警察真是磨磨唧唧的,要杀要刮,给个痛快!
就在他眉头越拧越紧,快要爆发出来时,季银河忽然出了声:
“白玫出事那晚,清洁工看到你了,你正在往地下室运麻袋,那里面就是你们偷来的孩子吧?”
“是啊,不过哪有什么清洁工?”童安不耐烦地脱口而出,“那会根本没人!”
说完,他忽然反应过来,捂住了嘴,片刻后连忙改口:“我、我在天台上看见的……天台上视野很好,我看见楼下一个人都没有!”
季银河觉得有点好笑,“对,你全程都在楼上,没有见过苏月,白玫也是自己走上来的。”
童安怒气冲冲地瞪着她。
撒了一个谎,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,到了这个地步,无论他再怎么辩解,都站不住脚了。
半晌后,他终于泄下气来,疲惫地交代出他是如何为心爱的女人付出一切。
“……说实话,我没有家人,这辈子只有云小姐对我好过,她要吃枪子,我独活也没啥意思。”童安声音沙哑地问,“反正我一心求死,为什么不能替她顶罪?你们警察就不能通融一下吗?”
“不能。”
季银河注视着他的双眼,稳稳地道,“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,这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。”
她站起身,咔哒阖上了口供本。
*
“全都是我。”
一墙之隔的审讯室里,苏逸云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犯罪事实。
苏月被寻回家没多久,她就和余夜香相认了,也知道母亲私下一直在当人贩子,赚了不少黑心钱。
被苏贺赶出家门后,她去外省打过工,又回省会京州待了几年,结识了几个老板,存下一笔私房钱。她让余夜香拿着这笔钱,在江潭开了一家夜总会,又通过丁同光一直打听着苏家的消息。
江潭这些年发展迅速,很多香江商人和外国人来做生意旅游。于是苏逸云在苏月订婚那天回到这座城市,既打算试水新的贩卖业务,又想借这个机会,给苏家人一点颜色瞧瞧。
后面的事就如同季银河猜测那样:白玫发现了关在地下室的孩子,正义凛然地冲到办公室询问她,她一番甜言蜜语,把白玫带到天台上,说是谈心,实则拿刀逼她跳了下去。
不过苏逸云否认了当晚在丽景夜总会里见过苏月。
“……让童安猥亵她?”她不屑地摇摇头,“你们也看到了,童安很爱我,就算有我的指使,他也不会乐意;而且我原本的计划是——在他们结婚当天打印上百张丁同光裸照,一把子撒在仪式现场,让所有人都看见,不是更有意思吗?”
唐辞和程漠一阵默然。
苏逸云已经承认了杀人和贩人的事实,没必要隐瞒这桩罪名。
更何况苏月本身就没在派出所立案,所以市局也不好抓着这点不放,只能暂且搁置。
至于杀害白玫的细节,唐辞和程漠来来回回核对了好几遍,确定没有任何出入,才让她在口供本上按下手印。
审讯结束时,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