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多犹豫,指尖一动。
陈君颢在露台上又站了会儿,等脸上的眼泪都吹干了,才转身走回那片昏暗的死寂。
找了个自动售卖机买了几瓶矿泉水,瞧见货架上卡着几包芝麻糖,他犹豫了一下,也顺带买了一包。
芝麻的浓香混着麦芽的甜腻在口腔化开,很甜,但压不住他嘴里的微苦。
把剩下的糖团吧团吧,胡乱塞进衣兜,动作间,一小块透明的塑料片被带了出来,飘落在地。
陈君颢捡起来看了眼,塑料片有点褶,上面还印着小小的蝴蝶结印花。
是陈君怡在巷子里给他的,那根“烟条”的糖纸。
手机屏幕依旧安静。除了姜乃后来发的一句“晚安”,就再没有新的消息。
陈君怡没有,梁家耀也没有。
就连这几天能一直闹哄到深夜的家族群,眼下也安静得像是被解散。
一大家子人,平日嘴边总挂着“都是自家人”,可真出了事,能剩下的,好像也就只有那一点点血缘关系而已。
最熟悉的陌生人,不过如此。
陈君颢抱紧怀里的几瓶矿泉水,一手摸着墙,慢吞吞挪回手术室门前。
那盏“手术中”的红灯依旧顽固地亮着,像只不肯闭上的眼睛。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得呛人,即便有穿堂风经过,也吹不散分毫。
他把矿泉水分给老爸和舅父,老妈枕在老爸腿上睡着了,眼角还挂着泪痕,明天醒来,眼睛怕是会肿的厉害。
他在阿公身边的空位坐下,拧开一瓶水的盖子,递过去。
“嗯?多谢。”阿公喃了声,声音干涩而沙哑,接过水小心地喝了一口。
“八舅公。”陈君颢又拧一瓶水,递了过去。
“唔使,你饮。”八舅公摆摆手,目光仍盯着手术室的门。
陈君颢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坚持,自己慢慢喝掉了那瓶水。
冰冷得液体滑过喉咙,落入胃里,渐渐沉淀下那份飘忽的空茫。
开颅手术一直从深夜持续到凌晨夜半,一开始还有几个护士进出,后来有个医生拎着个袋子出来,舅父立马迎上去询问情况。
那医生说得很快,陈君颢听不太懂他说的那些专业术语,只听懂了“做了这个手术的人,只有一小部分能够活下来……”
之后,那扇门就再也没打开过。
四周除了疲惫而沉重的呼吸,就只有夜色下那点细微的风声。
脑袋控制不住地往下点,又猛地惊醒。眼皮涩得厉害,带着被泪水浸润过后,盐分淤堵留下的酸胀。
陈君颢揉揉眼睛,看了眼手机,已经凌晨四点多了。
不知是不是坐太久,血液不流通的缘故,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。
他用力深呼吸了两口,试图把那些茫然的恐惧压下去。
门忽然开了。
他和舅父几乎同时从铁椅上弹了起来。
一张雪白的病床被护士簇拥着推出来,转眼间就推进了电梯。
而他只来得及看清氧气面罩下一点模糊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