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青为沈明欢沏了一壶新茶,又扶着谢知非在椅子上坐下,而后垂首站在一旁。
其实这些事本不用他做,可他总想多做一点,也许这样他心里就会好受一些,有朝一日也能如谢知非一般清白而坦然。
谢知非没有推拒,温声道了声“谢”,接着便笑着反问:“主公不也是亲力亲为?”
沈明欢即便再忙,其他人做完的事情,他也总要再亲自确认一遍。
谢知非知道这并非是不信任,而是一种谨慎。
人对于自己真正在乎的事业,再怎么认真都不为过的。
谢知非曾无数次因为伤病而生死一线,那时他咬破唇也要逼着自己睁开眼睛,逼着自己从地狱爬回来。
最绝望的日子里,他就守着这一点幻想,他希冀他能遇到一个足够坚定,足够执着的主君,将他们共同的理想当做毕生的追求。
可他当真遇到了,却发现他远没想象中那样欣慰。
更多的是无奈与担心。
沈明欢觉得他的谋士似乎有点不自量力,和谁比不好非要和他比,他做这点事情轻轻松松,其他人又没这种能力。
但沈明欢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主君,他的善良是经过整个燕国皇室认证的,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,哄道:“好,我们一起休息。”
谢知非:“……”
他比沈明欢整整大了十岁!
沈明欢慢吞吞起身,随青为他披上一件披风,似乎是真的打算去休息。
谢知非十分欣慰,拢了拢宽大的袖子,拿着拐杖就要去小厨房。
当了这么多年的奴隶,他也不是一次都没被卖出去过。
他脸长得好,又曾经是位大家公子,读过书,也擅音律,主人家觉得有这么个奴隶是件极为长眼的事情,于是没让他像其他的奴隶一样做些苦活,而是调到身边伺候。
一些贵族喜爱的吃食,被责罚过几次,打骂过几次,慢慢地也就都会了。
他曾经切切实实排斥过这些“才艺”,视它们为耻辱,为着自己的卑躬屈膝羞愧得恨不得当场自尽。
可他到底还是活下来了,时光能够磨平许多不甘,他已经能够以更加成熟的目光看待那时还有些稚嫩、有些可笑的自己。
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抵触?会厨艺挺好的,明明也算一种本事。
沈明欢已经走到了门口,他对着门外侍立的下人吩咐:“稍后孤写封信,你拿去给管家,让他尽快送进宫里,交给陛下。”
正回忆过去的谢知非脚步顿了顿,“主公。”
他轻轻笑了笑,声音愈发柔和轻缓:“你不是说要回房休息吗?”
自效忠以来就非常有包袱,言语举止极为守礼的谋士罕见用了质问的语气,而且称呼的还是“你”不是“您”。
虽然只是一字之差,但谢知非是不会犯这种疏漏的。
沈明欢第一时间门察觉到不对劲。
他转身,认真问道:“子正,谁惹了你?”
一幅要为对方报仇雪恨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