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轻轻咳嗽两声,带著一丝好奇看了一眼平一指。
平一指也打量著传说中的“江陵相公”。
张居正之风姿卓绝当世,传说其沉默自持、难得一笑,更有一句话说,“真如覆雪之崑崙,肃肃燁燁,清冷艷绝。”
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刺人心。
平一指心下一凛,竟是不自觉地垂手礼拜,口称“见过相国”。
“相国”的称呼让张居正微微一笑。
在从人的换扶下,他在主位上坐了下来。
沉默许久,张居正才问了一句:“医者救世,何以杀心如此之重?”
平一指瞳孔微缩,他似乎很想像以往一样抬出阎王爷辩解一番,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。
张居正並不多问,伸出左手,放在案上。
等平一指把完脉搏,他缓缓问道:“我之病可治否?”
“可治。”
这就是路平所知道的平一指诊治的所有细节。
张嗣修,这位榜眼郎和路平知道的一样多。
看起来,外相的病著实涉及隱私,竟然连儿子都不想让知道。
“云积如此篤定平一指能成?”
两人在书房下棋,张嗣修心神不属,被路平吃了一条大龙,便投子认负。
“今日只是平一指为阁老解释病因,又不是马上就治疗,你何必如此紧张?”
张嗣修定了定神,苦笑道:“话虽如此,却是不能自已。”
二人正閒聊著,游七推门而入。
游七个头不高,头戴方巾,身穿紫色直,脚下珠履,一幅名士打扮。
“楚滨先生!”张嗣修连忙起身,丝毫不敢怠慢。
游七朝他微微頜首,一双如同鹰集一般的双目直视路平。
室內的空气莫名紧张起来。
“路司李此次功劳非小。那平一指果真是个有能为的。”
“此时言功,尚且言之过早。”
两人说过一句,便又一次对视许久。
张嗣修都有点莫名奇妙,话说这两个人初次见面,没必要这般针锋相对吧。
他正要出言和解,游七却转身匆匆离去。
张嗣修愣了许久,才狐疑地问路平道:“云积,此前见过楚滨先生?”
路平摇摇头,冷笑:“他大概是以为我抢了他的功劳,说不定將来会在阁老面前和他爭宠吧。”
“不至於此,不至於此!”张嗣修连忙说道,“楚滨先生一向待人以宽厚,必定是心中忧虑,才会稍有失礼。”
“我与楚滨先生井水不犯河水。”路平摇头道,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”
张嗣修听得此话,又是一阵发呆,忙忙又劝解几句,路平却已经转移了话题。
“思永兄担待,我这就要准备入朝了。我们这些外官跟你不同,见到天子的机会,可是寥寥无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