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医生笑吟吟地问:“白帆,你那个研修班什么时候开始上啊?”
“后天。”贺白帆说。
“噢,那你急什么,明天再收拾嘛……”黄医生端起热茶抿了一口,“其实没必要住酒店,酒店哪有家里舒服?”
贺白帆拎着两台相机,含糊地说:“噢,我懒得开车。”
“那叫岳强接送你呗。”岳强是他家的司机。
贺白帆转身将相机放进拉杆箱:“没事,别麻烦他了,我顺便在洪大拍拍照片什么的……”
贺白帆进房间了,黄医生听见他拉抽屉的声音,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。贺父端着一盘切好的猕猴桃走过来,柔声对妻子说:“吃点吗?解酒的。”
黄医生叉起一块猕猴桃,悄声道:“老贺我跟你说个正经事呀。”
贺父:“嗯?”
“白帆去的那个研修班,估计都是老板吧?”她冲贺白帆的房间努努嘴,“我倒不是不相信白帆,只不过吧,他跟那些人一起上课,难免要有应酬。你还是提醒提醒他,有些地方不能去,酒,也要少喝。”
贺父颔首:“怕你儿子被带坏啊?”
“对啊,”黄医生说,“白帆这么小,他懂什么?”
贺父抚了抚妻子的肩膀:“我明天找个机会跟他说,你别担心了,白帆知道轻重的。”
“那你一定记得说啊。白帆突然这么上进,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……”黄医生将猕猴桃送进嘴,轻轻地笑了。
贺父望着地上摊开的拉杆箱,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。
28寸箱子里塞了笔记本电脑、大大小小的相机包和镜头包、乱糟糟的T恤和牛仔裤,甚至还有一只墨镜盒。
难道贺白帆准备戴着墨镜去上课?这小子究竟去洪大干什么?
贺父走进贺白帆的房间,只见他儿子捧着手机,眼睛瞪得圆圆的,身子一动不动。那模样,就算不是中了巫蛊的邪,也是中了爱情的毒,唉。
他也年轻过,他也有过这样魂不守舍的时刻。
“白帆?”贺父唤道。
贺白帆猛地回过神来,一把将手机揣进裤兜:“怎么了?”
贺父走上前去:“卡里的钱够不够用?你回国之后我还没给你打过钱吧?”谈恋爱嘛,男孩子要大方一点。
贺白帆说:“够用的。”
“嗯,”贺父拍拍贺白帆的肩膀,“不够就给爸爸说啊。”
贺父转身离开,直到他从二楼下到一楼,贺白帆才掏出手机,愣愣盯着屏幕上的消息。
简直目眦欲裂。
十分钟前,多日没有联系的冬宝论文小助手忽然发来一条消息:hello呀小笨蛋~人家有件事情告诉你喔~最近突然有点急事,没法给你论文辅导了,不好意思呀QAQ人家可以把定金退给你,然后论文的题目也帮你想好了,就当免费送给你,你看好不好吖~~~
贺白帆有些惊讶:很急的事吗?要不你先忙你的,论文可以等一等。
冬宝论文小助手:嘤,不好意思吖,真的没办法辅导你了呢QAQ女孩子的事情你不懂啦~~~
F:……呃,那好吧。
对方话已至此,贺白帆也不好再多追问,只能无奈接受。
然而,就在几秒后,对方发来的消息如同当头一棒,彻底将贺白帆砸懵了——
冬宝论文小助手:那人家把题目给你噢,《论朱湘对济慈诗学观念的赓续与发展》。朱湘是民国时期的诗人,网上查得到的,这个题目你做做看,应该没问题哒~~~加油喔!
朱湘。
朱湘?!
这不是贺白帆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——第一次是在卢也的书桌上,他看见一本褐色封皮的《朱湘诗集》,当时莫东冬还开玩笑说,小也子最近诗兴大发呢。
贺白帆不了解民国的文学,但直觉觉得朱湘应该不是那种知名度很高的诗人——毕竟以前从没听说过。所以,这个辅导论文、以女孩儿自称的冬宝,为什么和卢也关注到同一个诗人?
而且几乎是同时。
而且卢也的专业和诗歌没有丝毫关系。
贺白帆呆滞片刻,忽然开始往前翻他和冬宝的聊天记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