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为什么没有像之前那样。
栖棠怔愣地看着那随意包着的獐子皮,沉甸甸的,像是个出行前细心备好的包袱。
可谁能猜到,里面满当当装着的,是碎肉与内脏?
就像你也不知道,原来在雨夜抱回一只流浪的小狗,竟然就会得到他的所有。
那个雨夜里摇晃的篝火,在这一刻,又悄无声息地燃起来。
栖棠的眼皮有点发酸,仿佛塞了两颗尚青的杨梅,连喉咙都有点微哽,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眼窝子这么浅。
可是。
她才发觉。
无血肉的剑感到被珍视时,原来也和人没什么区别。
在颤抖的手臂渐渐垂下时,血渍斑驳的獐肉包袱终于被人一把抱过去,像是抢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般抱在心口。
动作间,腥膻湿黏的鲜血顺着缝隙染污了整块前襟,好像要把整个她也酿染入味。
甜腻的桑果味儿再也寻不到了,她却浑然不觉似的,抱得死紧,瘪着嘴呜声道:“怎么对我那么好啊?我还想等出去了,再报复你呢”
她皱着脸做哭状,声音愈来愈小,话还没说完,看着狼崽子慌乱着急的面色,又气泻了般一瞬笑开,连眼都弯起来。
抱着包袱原地蹦跶了好几下,才蹲下身,撒了蜜的话不要钱似的洒出去,“阿冷真好,怎么这么好!”
“全世界最好的阿冷最喜欢我了对不对?”
她眨了眨眼,迫不及待地带着他往芦苇丛外走,“马上给阿冷做成好吃的,阿冷饿了对不对?”
正急乱之际,又蓦然想到落在半山腰的桑果山和山洞里的火折子,还有怀里的菝蕑。
忽然有一万件急事涌上心头,栖棠还没选出先后,狼崽子便猝然近身。
这一跨步又急又突兀,教人想不注意到异常也难,她下意识停下了步伐。
感受到被注视,阿冷下意识垂眸,低了低脑袋,嘴唇微微蠕动,又猝然被嚼紧。
他的眼角耷拉着,眉宇间藏着烦闷、躁郁,没有得到回应的小狼不知怎么疏解心中的沉闷。
只能闷闷地撞上去,梗着脖子,将头抵在柔软的腰腹处,无声地、不满地讨要着——
栖棠用勉强算得上干净的手肘虚虚揽住他,轻声哄道:“阿冷怎么了?是饿了吗?”
他不说话,只是埋着头,往她的手背撞去。
很轻的一下,很难想象这样的力道,会出自一只生长于荒野的狼。
其内里的含义也实在晦涩,她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。阿冷不说话时,栖棠总是这样偷偷想。
可是看着眼前那簇轻颤不止的眼睫,此刻,她忽然福至心灵。
好似有柔软的棉线自心脏处将两人连接,她蓦然跳开眼,看向自己掌心,满手的血混着果液,腥膻泥泞得无法入眼。
栖棠下意识缩了下指尖。
要是换作往常,她怎么也不会往人头发上抹。
可是。
刻进掌纹里的血迹压上碧发,染得到处都是,又腥又脏,他却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回应般,连眼尾的纹理都悄悄地眯起来。
——可是狼少年说,为什么不摸我。
她也弯起眼角。
第128章别扭这感觉实在是太古怪了。
得益于狼群的庇护和魇境主人的好心情,栖棠过了好一阵闲适逗趣的山野生活。
狼崽子很好养活,无论是精心烤制的鱼虾,还是不爱吃的菜蔬野果,只要递到嘴边,都会乖乖埋头吃个干净。
甚至每隔两天,自己就会拖着处理干净的猎物回山洞,默不作声地往栖棠怀里塞,也不说话邀功,只是蹲下身,拱着不知在哪儿擦干净了的脑袋,凑到她手边上乱蹭。
痒痒的,软乎的一下一下轻扫着胸腔里的软肉,泛出一种烫丝丝的甜。
栖棠起先只觉得可爱,心都一起化成了甜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