篝火映衬的洞壁上,瘦小的影子晃动着前行,抵达另一端后,又钉在原地。
狼皮摩擦的窸窣声在耳畔轻挲着,栖棠在睡梦中下意识蹙起眉,正欲翻身,指间却忽然泛起一点刺麻的微痒。
她迷蒙地睁开一条缝,只看到小个模糊的人影在晃荡,顿了会儿后才费力地垂下脑袋。
只看到一片翠绿。
戴着藤环的指节邻侧,又多了一圈一模一样的藤环,恰好卡在第二节指骨下侧,无声地将刺眼的疤痕彻底环抱。
栖棠惺忪着睡眼,不解其意,以为是夜半心血来潮。
谁知是蓄谋已久。
小插曲过后,栖棠很快便沉沉睡去。
谁料第二天醒来时,却吓了一大跳。
——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幽冷的碧眼,狼崽子披着狼皮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面前。
若单单如此,当然不至于被吓到。
可才一夜间,他便似抽条的柳枝般长高了许多,眉眼也长开了些,瞧着约莫有寻常孩童七、八岁的模样。
这实在太不正常。
栖棠下意识吞咽了一下,倏地爬起身,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,入手光滑,完全不见疤痕的踪影。
这是一梦两三年?
她没有问询出声,只压下面上的震惊,有些新奇地盯着狼崽子看了好几眼。
心中莫名产生了些许养大了孩子的奇异感。
怎么一下子长高了那么多。该不会没几天,就要长得比她还高了吧?
阿冷见她醒了,转身便走,一副毫不留恋的模样。
可惜背后的脚步声迟迟未响起,他的鼻翼翕合着,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后。
脚边的碎石被轻轻踢开,似不经意。
‘嗒’的一声。
栖棠瞬间回神,倏地站起身,连忙问道:“阿冷去哪里啊?”
她揉了揉眼睛,没想着得到回复,弯腰抱起编了半天的渔网,便好奇地跟了上去。
骤雨后,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气与草木香。
灌木从仍湿漓漓的,栖棠看着他熟练地钻进去,裸露的皮肤被粗糙刺毛的枝叶紧裹着,芝麻大小的飞虫附上柔软的后颈、脚踝,叮咬间隐隐刺痛,他却似乎已经习惯了,眼也不眨一下,反而肌肉都松弛下来。
知道他是要捕猎,栖棠紧了紧怀里的渔网,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,举起手中的渔网示意。
他把脑袋轻磕在膝盖上,移开目光,并没有什么反应。
洞穴里积攒的食物已经消耗一空,为了不教狼崽子挨饿,栖棠没有再磨蹭,在河边撒下网后,便跑进了深山里。
她记得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菝蕑,早知当时便该采点的。
阿冷很快收回了视线,继续盯视湖畔的小径。
这片灌木有许多不整齐的切口,他又在好几个地方发现了被刨开的土壤与落叶,留下的蹄痕两瓣分开,前端尖锐,是獐子。
獐子是为数不多可以单独狩猎的猎物,附近的树木、岩石上也没有嗅到腥味,极有可能是母獐。
没有獠牙,比鹿还要柔弱,更适合当做粮仓。
獐子喜食地衣与蘑菇,雨后的清晨是伏击的最佳时机。
纵使这样想着,狼崽子也发觉自己无由来地暴躁、意乱,静伏猎物的耐心仿佛随着什么溜走了,无端地焦灼。
他的胸腔起伏几下,猝然低头,尖牙下刺,咬上自己的胳膊,竭力吮吸着血肉里的鲜血。
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肆意蔓延,血肉顷刻间被啃咬得模糊泛白。
他却终于在胸腔的震鸣里找到了心安。
幽暗的枝叶深处,只余下渗人的吞咽声,和一抹愈来愈亮的绿光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