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长久的沉默中,李寻欢一遍遍地发觉,自己是如此恐惧她的漠然。他甚至在怀念自己深陷背德地狱时,身心不可控地在情。欲中一点一点崩塌的感觉。
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楚地让他意识到:他想和念念永远纠缠在一起,目光,鬓角,骨骼血肉,完完全全地黏连在一起,像是荆棘从里双生的绿蔓般无法拆离。
他甚至开始害怕,害怕她失去因自己而生的那份偏执。
他被此刻隐秘的恐惧与酸涩撬开嘴,忽然道:“忘了我也没关系。”
李寻欢不得不承认,他撒谎了。
他向风祈求的从来不是过去。
一直以来,他都被困在一遍遍的失去中,失去母亲、失去父亲、失去兄长对失去的无力与恐惧,永远如影随形。‘失去’这两个字比世间所有刀刃都要锋锐,小李飞刀早已甘拜下风。
十年前,他卑劣地试图掌控‘失去’本身,来让自己不那么痛苦。
只有这一次,他甘愿把掌控权让给念念,把此生的惴惴不安全部还给自己。
李寻欢静静地看着她,面色苍白道:“我知道我卑劣、平凡、满身暮气、痴心妄想,可是我爱你。我不能失去你,你可以一次次地抛弃我,就像抛弃一个随处可见的木偶。”
他永远无法比此刻的自己更年轻,延长失去的前奏,已然就是一种施予。
他所求的只是,慢一点,再慢一点吧。
念念难得顿声,那双乌梅色的眸子在他面上打转,刺他道:“你以为我的傀儡是个人就能当?”
她这话属实刁难,难道小李飞刀给你当傀儡还不配?
李寻欢抿唇,她满身是刺,他实在没有办法了。
念念撇了撇嘴,暗道一声蠢货,面上却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微笑,拖长音道:“你去把双翼刀夺来,我就给你这个机会。”
她话音一转,“若是夺不来,就只能做我的侍仆,在我面前只能低三下四,任我”
“好。怎样都好。”
他蓦然笑起来,眼角那滴泪坠下来,笑意填进皱纹里,满满当当的。
众矢之的也好,险象环生也好,什么都好。
念念忽觉没意思了。
若非为了折辱他,她才不愿理他。可这人就像是水做的,往里头扔什么东西,都只会沉进水底,声儿都听不到。
没皮没脸,好没意思。
她冷着脸转过身,大踏步地往院里走。
半晌,背后响起亦步亦趋的缓慢脚步声,她眸光黑深地转过身,面色不善道:“跟着我做什么?”
他顿了几息,紧抿着的唇微微翕合,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做你的侍仆。”
念念挑起眼睫,讽刺道:“我真是看轻了你,为了保全自己一条性命,倒也算豁得出去。”
李寻欢闭口不言,站在原地,只觉手足无措。
她剜他一眼,阴冷道:“再跟,我现在就杀了你。”
他喉咙发干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:“你说过会给我机会夺刀。”
他垂下眸,声音低哑中带着一丝祈求:“说谎的人要变作檐下犬的。”
第110章命令傀儡和侍仆的天职是?
李寻欢的指节抵住院门,沿着纹理反复抚摸轻触,力道轻柔地就像在描摹心上人的眉眼。事实也确实如此,一门之隔,里面正宿着他心爱的女人——或许用少女来形容更恰当些。
这是一扇无法推开的门,他已不知在这里僵立了多久。他的眼神仍然很温柔,双颊却早已晕起病态的嫣红。
夜露伤肺,凉风尽往喉咙里钻,引得他咳嗽不断,嘴里早已满是铁锈味。
可是就算当场死在这里,他也很情愿的。
不知想到了什么,李寻欢在心底轻叹一口,暗暗反驳自己:也不情愿的,起码也要再看她一眼。
不知是哪路神佛显了灵,这念头不过刚起,门后便响起了脚步声,这细声里还混着若有似无的铜铃声,除了念念,还能有谁?
李寻欢一怔,有些拘谨地站在原地,蓦然失了方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