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疏被按得双眼疼痛难忍,借着这点清醒,屏息念决,挣脱了自己的幻境。他握紧李寻欢的手腕,沉声道:“是幻境,你醒一醒,我什么也没看到。”
“妖鬼幻术,所见皆为内心映射,千人千面。”
此话一出,紧紧按在双眸上的手终于骤松。
李寻欢手脚麻木,心脏仍处在余波里,震颤不止。他大口喘着气,蓦然发现,比起那脏污的丑恶被他人知晓,他心中更芥蒂地竟然是被外人见了念念赤。裸的身子、承欢时的媚态。
就像被人肆意翻看了自己珍视的宝物,又唯恐她因自己而被轻视。
他方才竟然有一瞬生出了‘再用力些,毁了那双招子’的念头。
景疏见他打着寒颤、冷汗不止,只能咬紧牙把他拽回去,“妖身既已显,等烈火焚尽,满城的百姓便能获救了。”
已经弄丢了念念,若再不把表哥带回去,怎么跟姐姐交差?
且他眼神涣散、神思恍惚,若撇下他一个人,恐怕要生出事端
“姐姐!”
门外的亮光猝然撕开了屋内的昏暗,呼啸的寒风裹挟着灰烬灌进屋内,还未沾到林诗音的衣角,便被密麻的梅枝压在了地面。
林诗音转动眸子,木木地盯着李寻欢,颤声道:“念念呢?”
景疏眨了眨眼,笑道:“哪里轮得到我们操心念念?她原有个师兄,道法好高深,这画妖”
怕林诗音忧心,他抹去了不必要说的,三两下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,只说念念是随师兄回师门去了。
林诗音紧绷着的身子,终于因这最后一句,略微放松一瞬。
她竭力平静地望向景疏,轻声道:“你先出去,我和你李叔有些话要说。”
他一顿,张了张嘴,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雕花的木门被轻轻阖上,林诗音绞紧了袖口,眸光对上李寻欢时,便已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她咬着牙,扬起颤抖的手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,嗄声道:“我道你不是梅花盗,谁能想到你竟成了个畜牲。”
这一巴掌落下,手腕被震得发麻,滚烫的眼泪顷刻间跌落在地,她崩溃道:“你怎么能做下这种恶心的事?”
“她是你的孩子啊!”
他已经害她痛苦一生,怎能、怎能去祸害念念?
他自甘堕落,要推远她。她认了。可他怎能彻底烂在泥里,堕落至此?
她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,“你说话啊,你怎能毁她清白?她才几岁,你怎敢欺她、骗她,害她痛苦一生。”
第105章不过如此再也吃不到了
她的眼眸里溢满了激动与痛苦,崩溃道:“你若要快活,青楼名妓还不够你快活的吗?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毁了她!”
李寻欢噙着泪,咬着牙低下头,强压下喉咙里压抑含糊、断断续续的呜咽。
他和念念便似纠缠在一起的线,早已绕成死结,自己都理不清,如何向外人言说?
他捏紧了指骨,惨然一笑,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:“谁教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浪子?”
林诗音揪紧了胸口的衣襟,颤声道:“是看错了你。你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,怎么对得起”
怎么对得起李家?怎么对得起你自己?怎么对得起我对你的情?
你不是最在乎江湖名声?连未婚妻都可以拱手相让给你的好大哥,为何现在却可以做出这样的事?
她泣不成声,哽咽得说不出话,也无法宣之于口。
李寻欢的心脏正一阵阵痉挛着抽搐,滚烫的眼泪淌进衣领,洇湿了一大块,湿黏黏地附在他的皮肉上,如蛆附骨,他却张开了嘴,好似终于能喘气了。
一直压在他肩背上的滚石,就这样压下来了,即使压断他,碾碎他,也终于压下来了。
他终于不用终日恐惧为外人知晓,为诗音不齿,为世俗唾骂。
原来也不过如此。
不过如此。
就教世间所有人尽来唾骂我这个烂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