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上的摊贩也都望过来,都是一个镇里看着长大的,多少要看顾些。
他低着头,嗄声道:“要最烈、最烈的酒。”
这声音既嘶哑又含着隐痛,那女娘见他是个断肠人,摇头轻声道:“烈酒伤身,我这里只有百花酒,入口清甜,花香四溢。”
“百花酒,百花酒。”他喃喃两句,又想到初遇时他跑遍了整座城,给烟津买了所有种类的花酒。
那天究竟买了多少坛花酒?他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如果烟津在这里,会喜欢上这乡镇特色的百花酒吗?
不,她喜欢喝花茶的。
陆小凤讷讷道,“算了,算了。”
他游离在所有人群中,摇摇晃晃地往前走,像鬼魂一样。
若是烟津在身侧,她一定会牵着他的手狂奔。回首冲他笑的时候,眼睛会先弯起来,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,猝然踮脚,一口亲在他脸上,而后带着他晃荡在庙会的每一个角落。
他停下来,目光落在摊上摆着的狐狸面具上。
脸狐的纹样画的很媚、很灵,他却觉得还是描摹不出一分狐狸的甜、狐狸的可爱。
眼见一双油润的手正要落在其上,陆小凤猝然蹿过去,一把将其夺过。他一时没收住力,身子重重撞在摊车上。
那圆肥的汉子猛地推他一把,怒喝道:“失心疯了吧你!”
这人说着,便拧着眉拍打衣裳,满身压不住的火气。
边上揽着他的女人,不住地安抚道:“算了老爷,咱们不跟疯子计较,气坏了身子不值当。”
这两人自身边走过,一股廉价浓郁的胭脂水粉香在空气里沉浮。
陆小凤皱起眉,将怀里的面具藏得更深些。
味道这样重,烟津误会了怎么办。
“大爷,这面具啊三文钱一个。”卖面具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,穿着打满补丁的麻布衣,腰背佝偻着,沟壑密布的面上却笑得很和善。
既没用怪异的目光看他,也没埋怨他扰了生意。
即使陆小凤此刻自己已难受得要命,可看着这老伯皲裂的双手,心中仍然泛起酸。
他本就是个顶顶心软的人,立刻便伸手往胸前、腰间掏起银票来。然而他摸了一轮又一轮,仍是空空,只摸出一颗剔透的珍珠。
只有这颗被他好生藏在心口的珍珠仍在。
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,倏尔握紧,像是要将过往的回忆一起拢进手心。
那老伯见他掏不出一分碎银,叹气道:“不要钱,你拿走吧。眼睛伤成这样,拿这珠子快些看病去吧。”
陆小凤当然不能白拿老人家的东西,只是这颗珍珠却是怎么也不能给出去的。
他脱下外衫,将这件衣裳留在了摊位上。像是知道那老伯要上前拦他,他转身便往荒山深处去了。
索性自己的衣裳还不算太差,典当个一两银子,还是使得的。
哪里都无容身之处,他穿着里衣飞身跃上荒树。硕大的新月惨白地挂在夜空中,陆小凤却觉得像眼睛一样。
他盯着这弯月入神许久,直到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。心神一动,他迅速落地下身。
然而,转身看见的姑娘并未搽着粉黛色的胭脂,反而素面朝天,似水墨般清丽素雅。
那姑娘看见他,上前两步,关心道:“公子怎么伤成这样?”
陆小凤盯着她,忽然露出笑意,淡淡道:“自己捅的。”
那姑娘抿唇道:“公子为何这样说笑?”
陆小凤道:“怎么是说笑?我心情不好时,就爱往人身上捅窟窿。”
他话音刚落,脚尖一挑,地上的枯枝便入了手。手腕一转,挽出一个剑花,便冲着来人刺了过去。
那姑娘堪堪侧身躲开,泛着泪花道:“我并无恶意,只是略懂些医术,想为公子疗伤罢了。”
陆小凤冷冷道:“既然只是略懂些医术的庸医,还是留着给自己治病吧。”
仅一息间,他便已刺出七剑,剑剑直逼她的咽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