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珍珠颗颗饱满圆润,微微闪着盈彩的流光,是鲛珠。
烟津茫然一瞬,几息后才想到初遇那天,自己给了他一颗鲛珠作买酒钱。
一颗珍珠落入湖底,本就难寻,再加之满湖的幻像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陆小凤的手一次次探入湖底,始终空空。
烟津看向他泡得发白的指尖,柔声道:“一颗鲛珠而已,那样的鲛珠我有三千多颗。”
她本以为陆小凤听了这话,便该利落地起身离开。没想到他却低下头,任凭垂落的长睫遮住眼眸,低声道:“不一样的。”
“这一颗是不一样的。纵使你有三万颗一样的鲛珠,我也只想要我这一颗。”
世间珍珠何其多,但陆小凤只喜欢这一颗。
湖面漾起层层涟漪,湖底堆积成山的珍珠蓦然化作了张张胭脂面。
巧笑倩兮的、攒眉垂眸的、捂嘴促狭的、娇柔慵懒的层层晕染开去,将这天地般大小的宣纸尽数染成胭脂色。
烟津当然知道镜花水月只会映照心之所向,她凝眸与湖面里的倒影两两相望,望见的却不是狐狸眼,而是一颗赤裸而坦诚的心。
就这样不加以掩饰的、明亮的摊开在她面前,对她说,三千颗也好,三万颗也好,我只喜欢你。
一种细密的颤栗感攀着灵魂爬上心口,她无助地望向陆小凤,讷讷道:“你”
她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任何话,哑巴了一样。
四溅的水声乍响,陆小凤终于站起身,捏起手心那颗不知寻了多久的鲛珠,深吸一口气道:“这样纯粹的爱,我从没给过别人。”
鲛珠莹白的光晕映在他的眼角,雪一样的透亮。
他朝着烟津缓缓走过来,凝了她良久,终于俯身亲在她薄薄的眼皮上。
这个吻不含一丝情欲,只余睫羽扫过唇缝时些微的酥痒。
陆小凤只用唇摩挲片刻,深深道:“只有你。”
烟津颤着长睫,睁眼看他,一点泪珠娇含在眼尾,晕了满目的红。
陆小凤胸腔猛地起伏一瞬,满腔翻涌的浪潮几乎要淹没他,他蓦然俯身抱住她,沙哑道:“你只是我的好不好?”
滂沱的大雨淋得烟津睁不开眼,心脏泡在雨水中,瘫软成一团。
她艰难喘息两下,涩着声音道:“小凤凰”
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收得更紧,烟津蓦然笑出声,揽住他的脖颈吻上去,投诚道:“我和风都只是你的。”
陆小凤用力地吻着这瓣春樱,透润的水痕洇湿皮肉。
他知道,那片烟色的粉雾终于漫过来了。
满湖的水又晃荡起来,宣纸上洒了半壶桃花酒,整个天地只剩下甜甜的酒窝与弯弯的眉眼。
一吻将歇,陆小凤已雀跃地说不出话,一把抱起她,脸贴上她的锁骨,蹦跶道:“我的津津!”
烟津一口亲在他的嘴巴上,啄吻道:“都是你的。小凤凰,我们可以出去了吗?”
烟津冲他眨了眨眼,陆小凤的嘴角立刻往上扬,抱起她就往外飞,“现在、立刻、马上出去。”
穿过尽头的光雾,一脚便陷进了金丝地毯里。眼前不再是空荡陈旧的素屋,反而是间富丽的堂屋。厅内四角皆摆着白楠木屏风,面前的黄花梨木桌上摆了两杯香茗、一套文房四宝、一只木匣。
陆小凤轻轻放下烟津,挑眉拾起那张信纸,上面端正写着——将夙愿写于纸上,投入匣中即可。
他不过将将拿起毛笔,便被烟津一把拔了去。
烟津嗔他一眼,嗲他道:“除了我,还能叫谁圆你的夙愿!”
这甜津津的话音刚落,这只笔便被她重重掷了出去,砸在北面那扇屏风上。
“哐当”一声,已有人捂着额头痛呼出声。
它嘶嘶地叫着,怨怪地瞪狐狸精一眼,忿忿道:“我就说最讨厌狐狸精!学什么不好,偏偏学瞳术!”
它瞧着不是个过十二三岁的男童,一头短发编着铜板,一晃脑袋便叮呤当啷的响。
狐狸精慵懒地靠在陆小凤肩上,悠悠道:“怪不得生了一双尖酸刻薄吊梢眼。”
它将眼睛瞪成三角,“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