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暗残破的庙宇里满是蛛网尘灰,墙漆早已脱色斑驳,除却中央只剩下一半的泥胚像和一方破旧的石案台,竟只有四边支撑屋顶的四个木柱还在了。
而那个只听声音便知她的娇柔、秀美的姑娘正藏在木柱身后,只露出一小片白色的裙角,像是满地的脏污里落下的一片雪。
庙外雷电划破天际,滂沱的大雨已至。
铁手就站在风雨中,关切地、温和地问道:“姑娘深夜在此哭泣,可是有什么苦楚?我是个捕快,若是有人欺你辱你,你尽管告诉我。”
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,带着一种宽容而温柔的意味,像是脚下踩着的土地一般让人觉得踏实、可靠。
在这声音的安抚下,柱后的姑娘终于舍得怯怯地回眸,犹抱琵笆似的露出半张玉面。
铁手的耳根却飞快的红起来,这位姑娘实在是生的芙蓉如面柳如眉,香腮似雪,眼含薄红,一双眼睛撷着盈盈泪光,端的是我见犹怜。
她的眼好似不是眼,是柔情的剑,叫他初次交锋便败下阵来。
恰这时,天际翻腾的白光划破黑夜,轰隆的雷声乍响。
铁手看见那姑娘被吓的一瑟缩,含着泪眼瞧向他,这一眼,忧惧间难掩娇艳,凄然中尤带清纯。
这梨花带雨的一眼,便已叫铁手心乱、心动、心疼。
他只好极尽柔情地说道:“莫怕。”
雪信这才正眼细看这个闯进来的男人,这人瞧着约莫三十来岁,容貌英伟,身形壮阔健硕,穿着一身玄色铁衣、葛色长袍。
看起来是个非常敦厚健实的男子,但他的神态却很是谦和温文。
这人看面相十分正直、侠义,但可惜她活着的时候遇到的便皆是伪君子,死后便更不信世上有什么正人君子。
不过此人竟然能破了那死道士的问心阵,直直闯了进来,想来也是个意志极其坚定的人。
通身还这般浓郁的阳气……
雪信眼里微光一闪,眸光流转间便已打定了主意。
她那被泪水沾湿了的长睫轻轻垂下,忧中含怯地问道:“你……你真是个捕快?”
她的声音极其的细且孱弱,在瓢泼的大雨中,如风似雾,你必须侧耳细听、全身心的去捕捉才可能听到一二。
然而铁手却听的那么清晰,他温和道:“我叫铁游夏,确实是个捕快,并且还是个从业十数年的老捕快。”
听了这番话,那姑娘很快背过身去,那双剪水秋眸转眼即逝。
他正失落之际,却听她细细声道:“那你快进来罢,外面风雨大,你的衣衫都湿了。”
她话里随意流露出的这一抹关切,顷刻间便让他的心暖起来。
铁手走进这个破庙,却只克制的走到另一根木柱身后。
尽管,他是很想离她近一点、很想再细细看看她的。
然而他不过刚坐下,潮湿的水汽里便忽而传来一股血腥味。
他的心又紧扣起来,难道是她受了伤?
他忍不住侧过身去看她,哪怕再看一眼她的衣摆也是好的。
铁手正犹豫着要如何问询、照料她,没料想将将侧过身,便看见她露出的小半个肩膀上纵横着一道血痕。
这伤口似是被剑气所伤,鲜血已凝成了红褐色。
铁手看了,不禁心中一痛,终于忍不住走上前,还未将怀里的药膏递给她,心中便已升起一股翻腾的怒气。
究竟是谁狠心至此,这样痛下狠手?
只见那姑娘浑身伤痕累累,衣裙被剑气割的破碎,一道道红褐色的血痕在她白的恍目的肌肤上触目惊心。
雪信惊慌地半仰起头看他,苍白若纸的脸上泪痕斑斑,身子单薄羸弱,脆弱却凄美的惊心动魄。
见他突然走过来,她下意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还未站稳便忽的失力。
而铁手在她的身形微微向后倒时,便已经俯身急切地、温柔地扶住她,他的力道比春风第一次拂过初桃时还要轻、还要柔,几乎已经耗尽了这个健硕英伟的男人此生的怜惜。
他的手自然是滚烫的,可他手下的肌肤却很冰冷,冰冷的让人呼吸一颤。
他看着这个无力地撑着他臂膀的姑娘,非常温柔的解释道:“姑娘别怕,我通晓些药理,原是想给你上药。你伤的这样重,不处理恐怕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