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没死。”诺瓦克声音平静,“我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存在方式。意识上传,分布式存储,通过十二个克隆体轮流承载人格。我们比你们想象的走得更远。”
“你们疯了。”艾丽黛雅挡在玛雅身前,“‘北风之舌’已经证明,这种规模的意识聚合只会导致精神溃散!”
“溃散?”诺瓦克轻笑,“不,那是进化前的阵痛。你以为我们追求的是控制?错了。我们追求的是**超越**。当亿万灵魂融为一体,痛苦将不再是负担,而是燃料;记忆不再是枷锁,而是翅膀。玛雅不是容器,她是**桥梁**,连接此岸与彼岸的唯一通道。”
“她是个孩子!”艾丽黛雅怒斥。
“她也是未来。”诺瓦克伸出手,“加入我们吧,艾丽黛雅。你亲手终结了一个时代,现在,让我们共同开启下一个。共忆系统不该只是疗愈工具,它应成为新人类的子宫。”
艾丽黛雅没有回答,而是悄悄按下腕表上的紧急按钮??这是她与全球灯塔网络预设的求救信号,一旦触发,所有自愿接入者将同步接收到一段加密记忆片段,包含“北风之舌”全部历史真相。
然而,下一秒,她的手腕突然剧痛。低头一看,那条蓝色脉络竟如活物般缠绕上来,瞬间封锁了神经传导。她踉跄后退,发现诺瓦克嘴角浮现一抹诡异微笑。
“没用的。”他说,“你的神经系统早已被‘北风之舌’的碎片渗透。每一次你调用共忆权限,每一次你读取深层记忆,都在为它铺路。你不是抵抗者,你是**宿主**。”
玛雅突然挣脱她的怀抱,走向诺瓦克。
“别!”艾丽黛雅嘶喊。
可玛雅只是蹲下身,打开那只皮箱。里面没有武器,没有仪器,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本,封面上写着一行娟秀字迹:**林婉清?最终手记**。
女孩翻开第一页,轻声念道:
>“如果你们读到这段文字,说明我已经失败了。但我仍想告诉你们一件事:‘北风之舌’从未想要统治人类。它最初的设计目的,是帮助那些因创伤而失语的人重新找回声音。可当权力介入,爱就成了实验变量,痛苦成了数据指标。我们错的不是创造了它,而是拒绝承认它也是受害者。”
>
>“真正的救赎,不在于摧毁它,而在于**倾听它**。它之所以不断重组,是因为还有太多人不愿面对自己的记忆。只要有人选择逃避,它就会继续生长。”
>
>“所以,请不要杀死它。请让它安息??以理解的方式。”
玛雅合上日记,抬头看向诺瓦克:“你们一直在模仿它的压迫模式,以为掌控就是拯救。但奶奶说得对,灯的意义,不该是照亮恐惧,而是温暖伤痕。”
诺瓦克脸色骤变:“你不懂!没有秩序,混乱会吞噬一切!”
“那你就永远困在过去。”玛雅平静地说,“而我们,要往前走。”
话音落下,她手中的日记本突然自燃,火焰呈幽蓝色,却不烫手。灰烬飘散空中,化作无数微小光点,顺着风涌入城市各个角落。与此同时,艾丽黛雅感到手臂上的蓝色脉络开始褪色,疼痛逐渐消散。
诺瓦克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,身影如沙粒般崩解,随风而去。
暴风雨戛然而止。
黎明破晓,第一缕阳光洒在苹果树上,花瓣纷纷扬扬,如同降下一场温柔的雪。
数日后,艾丽黛雅带着玛雅踏上旅程,前往南太平洋那座无人环礁。监测站仍在运作,数据显示,地下深处有一处稳定的脑波源,频率与林婉清生前最后记录完全一致。
她们乘船抵达,穿过锈蚀的金属走廊,来到核心舱室。那里没有尸体,没有冷冻舱,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,镜面覆盖着厚厚尘埃。
玛雅走上前,伸手拂去灰尘。
镜中映出的,不是她们的脸,而是一片星空下的森林,每一棵树下都坐着一人,闭目冥想,头顶悬浮着小小的光球。而在森林中央,林婉清盘膝而坐,睁开双眼,对她微笑。
“等你们很久了。”镜中人说。
艾丽黛雅颤声问:“你还在吗?”
“不在,也不在之外。”林婉清答,“我已成为记忆的一部分,就像你们终将成为下一代人的传说。系统不会消失,但它可以被重新定义。现在,轮到你们守护这份平衡了。”
玛雅握住奶奶的手:“我们可以做到。”
镜面缓缓碎裂,化作万千光蝶,飞向天际。
返回途中,艾丽黛雅收到消息:全球灯塔网络已完成升级,新增“自愿遗忘”功能??允许用户在充分知情的前提下,选择封存某些极端创伤记忆,但必须附带一段解释文本,供后人查阅。此举引发争议,却被多数幸存者支持。
她站在甲板上,看着夕阳沉入海平线。
玛雅靠在她肩头,轻声问:“我们会变成故事吗?”
“会。”艾丽黛雅抚摸她的头发,“但那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当我们活着的时候,选择了如何讲述它。”
夜幕降临,第一只纸鸟从布拉格起飞,穿越大陆与海洋,飞向未知的远方。
它的翅膀上,写着两个字:**记得**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