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地上,“代玄天令”高象与太衡司掌教刘巨、玄录司掌教胡绪顶着三张憔悴的苦瓜脸,居高临下地看着修士们。
高象在陆洄在任时本来是专负责焦头烂额的副令,玄武骨六年没发话,他只好“勉为其难”地创造了一个“代阁主”的职务,统领六司。其人圆润敦实,长篇大论说完,终于忍不住擦了擦淌到下巴的汗——如果他有下巴的话。
可惜在场没人敢去研究代玄天令的下巴,修士们听完,终于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身后的紫极塔。
此次天阙试别开生面地将登塔当成试炼,修士们八人一组,依照次序从塔的一面进入,以攀登层数论成绩。
第一组进塔不过只一炷香的时间,一面门洞就传回了一个修士的身影。
“季林宗夏锦成,五层。”仪官叫道。
又过了不过一刻钟,其他七面门里也纷纷传回人影,最高的却已经爬到了六十多层。萧璁看见闻人观已经紧张的要虚脱,半天过去,登塔记录一点点刷新,已经到了一百二十七层。
“锁星楼闻人观,相玄派萧璁,站东、南面。”仪官此时已经叫道。
萧璁默然上前,站在门外。
陆洄说过,塔中存放当年玄门名录上的各家镇器三百二十六,可若是永远也不会落败,又能爬到多高?
仪官一声令下,他推门而入。
进塔的修士所处的空间相互独立,门内除了一件鸟雀样式的宫灯再无他物,其余七扇门洞里都浮动着旋转的星空,而他所进入的门扇也飞速封闭了。
来不及看全,一声尖利的凤鸣就伴随灼热的羽翅扑面而来!
同一瞬间,萧璁拔剑出鞘,森寒的剑气与火浪对撞,竟然发出激烈的刺啦声。在它身后,一个眉间画着凤凰纹样的老妪点了点拐杖,火凤一击不得,飞旋而去,转而口吐烈火。
火凤体型不大,攻势却极其猛烈,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,萧璁余光看见塔身正中的宫灯竟然点燃了,铜制的鸟身也仿佛身披烈火。缠斗了一炷香的时间,他找准空隙猛地斜身挥剑,却没有砍向火凤,带着寒意的剑气有形般从燃烧的灯芯正中斩过。
几息之后,火焰才彻底熄灭。
老妪向后一挥手,通向第二层的楼梯在正中央徐徐显形。
南疆赤炎派。
第二层,萧璁当面撞上一道冷箭,地上一个扎双髻的小孩冷冷看着他。
嗯,陆洄是说过有个家家酒门派,原本只收侏儒,后来慢慢也有正常孩子,都会用秘药把外貌维持在童年阶段。
打架的时候也鸡飞狗跳,浑身上下都藏着暗器。
这些器灵的人形竟然还挺考据的,五花八门琳琅满目,一层层过去,和与活人切磋无异,车轮战中,萧璁渐渐打的麻木了,只还机械地记着数,与陆洄说的名录一条条对过。
嗖——
他一脚踹上侧壁,借着推力在半空中拧身避开暴雨般的银针,向塔身正中十指悬丝的人影刺去,剑尖在惯性加持下爆发出极限的力量,顷刻穿透人影的心脏。
虚影镜片般碎落一地,萧璁垂首看着左手小臂上的银针,静等了一会。
一股舒适的凉意从紧绷的肌肉向上下蔓延,灵力运转到这一处时则会带来锥心的刺痛。疼痛还没蔓延到手腕,萧璁猛地把银针拔出,剑刃在针孔处一割,随即双指点穴,硬生生逼出毒血。
的确是太素医宫的“含笑九泉”。
功效如出一辙,威力却减半了——换成实战的话,中针不过几息时间,他就该全身麻痹。
为适应选试,这些器灵的威力明显没全部发挥,可即便这样,这样偏门的招数都被收纳其中,也确实不寻常。
术法乃是玄门的立宗之本,这所谓的“器灵”如果真收纳了各宗绝学,“镇国”二字就真不是虚言了。拿这个做天阙试,不知高象是自己灵机一动,还是另有高人指点。
大约记数,他已经砍过一百二十多层,萧璁一边在心里损着这位肥头大耳的代玄天令,一边把最后一滴血逼干净,再上一层。
目光接触到当中事物,他心中陡然一悚,麻木荡然无存。
试炼场正中只有一支覆满了落雪的梅枝。
没等反应,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背对着他,负手立在细雪中。
是陆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