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员工们最近都收到了骚扰邮件。”
“李军和王晓萌为您做了大闸蟹,要吃吗?”
“邱家夫妇遭遇了车祸,所幸无大碍。”
“邱家长子来信,让我给您带话,说非常抱歉。”
“又有一家企业与我们终止合作。”
“小吴的奶奶被人电话骚扰,他辞职回国了。”
“郭圆圆也回国了,她家人担心她。”
“丁芬也走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到后面,已经没有有趣的消息了,温棠渐渐沉默,而解勋依旧不为所动,无论温棠绞尽脑汁用什么消息,什么话题,他都不感兴趣。
以前不是这样的,以前的解勋,总是对世界充满了好奇,他会好奇冰箱怎么制冷,也会好奇芯片如何存储信息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被困在一幅画里。
心理医生告诉她,这种情况也曾在他以前的病人上出现过,封闭内心,性格发生巨大改变,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,而那个病人,曾在短时间内受到巨大的心理冲击。
解勋如今偏执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绘画的行为,便是创伤性再体验的症状。记忆是会模糊的,但他的恐惧不允许他这么做,于是他一直画,一直画,试图构建记忆,构建对失控感的补救幻想。
就好像只要他画清每一帧,就能回到那一刻,改变结局一样。
如若不对现在的解勋进行及时的心理干预,一旦他的心灵不够坚强,情况恶化,可能会发展出更严重的心理问题。
没人知道解勋到底经历了什么,那天早晨明明他还在笑着说她笨拙,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,一切都变了。
温棠想知道原因,但她也知道,这只能由解勋亲口来告诉她。
温棠无法接受曾经潮气蓬勃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,以至于她甚至在想,无论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,只要能让解勋有点反应,怎么样都可以。
但那时的她也想象不到,真正的坏消息,竟会来得如此痛楚。
家族办公室总负责人解君愁今日又来到解勋的门前,他是一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,但头发已全白,眼尾细纹深邃,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了十岁,但他腰板直挺,往那里一站,就像一棵不倒的松树,根茎下是解家百年的底蕴。
“君愁先生。”温棠点头向解君愁致意,这一个月,他已经不止一次来探望解勋了。
“嗯。”解君愁点头,惜字如金,“有件事需要你转告大少爷。”
温棠一愣:“您说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说完,解君愁转身离去,徒留温棠一人在原地怔愣许久,半晌才反应过来。
转身压下房门手柄,温棠顿了一下,推开房门。
房间里一如既往,角落的亚瑟从地上站了起来,却仿佛察觉了什么,没有上前。
“少爷。”温棠喊了一声。
背对着她的解勋没有应答。
温棠低头看了看地上铺满的画,抬起腿,一步一步越过那些黑影与血幕,来到解勋身边。
一个月来近乎不眠不休地绘画,解勋的身体迅速枯萎,如今的他瘦如材骨,立体的眉眼反而显得眼眶深深凹了进去,嘴唇淡得快没了颜色,手机械地摆动着,手下还是那幅画。
“少爷。”温棠蹲下身子,轻轻握住了解勋的另一只手。
没有肉感,只有骨骼的干枯,温棠再也忍不住,落下泪来。
“少爷……”温棠一边哭一边说道,“解勋……”
解勋手一抖,画笔掉到了地上。
温棠抱着解勋的手,大哭,眼泪落在解勋乌黑的手上,温棠又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,擦着擦着,眼泪却越来越多,乌黑的颜料也被擦去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温棠不忍地哭着,愧疚地哭着,“对不起……”
哭声呜咽,温棠低着头,看不见解勋的表情,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,便也不知道他曾抬起手想抚摸她的头,却又在半途看见自己手上乌黑的颜料,顿在了空中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温棠崩溃,她终于知道能够让解勋变成这样的是什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