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佐恨恨蹭掉眼泪,瞪着通红的双眼放狠话:“若你死不瞑目,我就杀了她,把她跟你葬在一起,让你自己看着她去!”
沈望尘微微牵动嘴角,扯出丝丝笑意:“你不会的。”
“你喜欢她,真是再好不过了。若你像一开始那样讨厌她,我还不放心呢。”
“其实,我很羡慕你,在西蜀与她相处了那么多时日。没有其他纷扰,就是简简单单、安宁幸福的日子。”
“可我,从开始的遇见;到几次三番的试图利用;到后来动心,逼迫自己放下;再到发觉放不下、逼迫她不许离开;一直到最后的分散……”
“我好像,从未与她好好相处过……”
“只有西蜀村寨游玩那几日,还是我强求来的……”
“如果与她相识并非源自利用,如今的一切,会有所不同么?”
“可惜,没有如果……”
沈望尘再次晕了过去,差点把吕佐吓死。
军医说若高热持续不退,人就撑不住了。吕佐衣不解带,守了他三天两夜,总算把高热降下去,捡回了一条命。
*
远在五千里之外的京都,使团归京已有整整一月。
宋十安每日早出晚归,行色匆匆。钱浅尽可能地照顾好他,但二人之间好像隔了层脆弱的窗户纸,只有平淡的日常对话,不敢提及朝中之事,更不敢提及边关战役。
宋乾已老迈,身有旧伤,再不能提刀上阵杀敌。可即便如此,他依旧整日入朝,去兵部和将领们商议边塞防御及退敌之计。
江书韵因为这个事跟他吵得都分院睡了,老两口谁也不理谁。
其实钱浅没想阻拦宋十安。
她虽在意他的安危,不想他冒险,可他敬爱的兄长和嫂嫂双双身死,宋十安身为大瀚武将,不论是为保家卫国,亦或是想要报仇雪恨,他此行都非去不可。
宋十安从未勉强过她的意愿,她又怎会阻拦他呢?
前几日,边关再次传来消息,鞑靼大军攻下罗通山关隘,占据东边城。
但今早又传来好消息,沈望尘率军成功阻截鞑靼大军于恒都县外,赢了漂亮的一仗,而后乘胜追击,一举夺回了东边城。
不过坏消息是,沈望尘每战必先,在与鞑靼猛将对阵时受了重伤,暂留在东边城养伤,大军由另外两名将军率领,与鞑靼大军僵持着。
万丈苍穹之上,星光暗淡无光,像一望无际的黑布笼罩着苍茫大地。
宋十安自外归来,在院子里沉默地站了许久,好像冻住了一样。
钱浅与他一门相隔,枯坐了许久,最终踏出房门,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屋里。
二人像平日一样,与他喝了煲的汤,收拾洗漱准备安寝。
宋十安宽衣后却并未躺下,沉默地拉过钱浅的手,低声道:“朝廷,已经下旨,后日出征。”
钱浅轻声道:“好,我给你准备行囊。”
宋十安垂着头,神色满是歉疚:“浅浅……我知此番,可能有去无回,可我……”
钱浅倾身抱住他,“你不用解释。”
宋十安埋首在她肩膀,“对不起……”
钱浅抬起他的下巴,诚恳而认真:“不用说对不起。倘若角色对调,出事的是绵绵,我也不希望你会阻拦我。”
她拨弄开宋十安垂下的发丝,坦言道:“何况,就算你如婆母所愿,卸甲在家得以保全性命,可你往后余生都会背负着这个包袱,日子再也不会快活了。十安,我太清楚,有时候活着的人,更痛苦。”
宋十安眼中溢出水光,声音哽咽:“我,太自大了……”
“我当初,不该招惹你……”
“我真的很想说,若我战死,你不要为我难过,要尽快忘了我,好好生活……”
“可我明知道……我明知你会有多痛苦……”
“我怎能……我怎能害你再经历一次……失去至亲挚爱……”
“这对你,实在太过残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