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一开始住的地方,在南京精神病院附近,后来焦月明情况好转,回家康复治疗,选了离周楚公司近的地方。
两人走进第二幢的楼道,站在101室门前。
焦青钰看着贴上小广告的铁门,心跳得很快。
他转头看向周楚,周楚对他慈祥地点头。焦青钰定下心来,拉开门。
客厅不大,很简单的一张木桌,桌边摆着轮椅,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。
她留着及腰的长发,穿一条淡黄色长裙,嘴唇涂了淡口红,遮住了往日的憔悴。双眼亮得有光,比视频里气色好太多。
“妈……”焦青钰刚开口,突然想起以前焦月明见他会精神错乱,赶紧捂住嘴。
周楚握住他的手,慢慢降下来,告诉他:“没关系。”
焦月明推着轮椅到他面前,也握住他的手,声音温柔:“小钰,没事的。”
焦青钰震惊地看着他们,周楚淡淡地微笑:“小钰,你在努力,爸爸妈妈也在努力。”
这俩夫妻将诧异的焦青钰带到餐桌前,让他好好坐下。周楚拿来碗筷,掀开饭罩,露出做好的丰盛菜肴,糖醋排骨、番茄炒蛋、可乐鸡翅,全是焦青钰爱吃的。
焦月明摸着焦青钰的头发,笑着说:“听妈妈的,下次别自己剪头发了,让理发店的剪。”
焦青钰:“……”怎么每个人都要说一次。
“你应该很意外,我们怎么好的吧。”周楚边给他夹菜边说。
原来,赵益和这个公认的“卧底”,会每天把焦青钰的事告诉他们,自然包括了他打工的事。
看见儿子这样拼命,他们做父母的怎么会不心疼。
如果不是这里安插的眼线经常扰乱,故意加重焦月明的病情,焦月明早就好了。
所以在姥爷签订遗书,眼线被陆伟撤走后,焦月明的治疗计划顺利了不少。
为了能尽早见到焦青钰,这两个月的脱敏训练是平日的好几倍。
以前是他们不让焦月明去思念孩子,在她面前烧掉照片;现在是要在她精神恍惚的时候,一直播放他们一家四口的视频,让她一直记得,一直去看。
脱敏治疗是一件很难的事,病人要不停地面对自己的梦魇,像呕吐、虚弱、乏力都是常有的事,更有甚者会出现轻生的念头。
焦月明看似弱柳扶风,那些眼线也说她好欺负。
可是,能在焦家亲戚各种的打压下不为所动,依旧完成高中的学业的焦月明,怎么可能是一位柔弱的女性。
她是个足够“狠毒”的女人。
她要是有梦魇,就去一遍一遍地呕吐,让自己安定;她要是产生轻生的念头,就咬破自己的手指让自己保持清醒。
她宁可痛苦地清醒,也不要沉沦忘记家人的麻木。
她不再吃药,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,只有周楚在的时候才能睡着。
为了陪伴焦月明,周楚只上半天班,每次回到家都能看见焦月明的新伤。
他尊重焦月明的自我拯救,能做的就是默默帮她处理伤口,照顾她的起居饮食,抱着她回床上睡觉。
如此往复,焦月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,疯癫的次数越来越少。
直到上个礼拜,他们发现焦月明对视频不再有任何反应,立马去医院复查。
这场长达七年的梦魇就在检查报告的盖章下,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至于焦月明坐轮椅,是前两天晚上在厕所里摔了一跤,再加上平日吃得少,摔到了骨头,医生说得养一个月才好。
焦青钰听完父母说的故事,心里五味杂陈。
“怎么了?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。”周楚笑道。
他看着没吃完的菜,轻声说:“有种,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。”
“本来这就是我们这一代的事,当然要我们自己解决,我们的苦难为什么要加在你身上呢?”焦月明抱住焦青钰,拍拍他的后背,“看到你现在健健康康的,我就很开心了。”
“妈……”焦青钰鼻尖酸涩,眼睛也红了一点。
焦月明向来爱熏香,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这股气味了。
那种淡淡的沉香,有着寺庙里的静谧,让他的心完全安定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