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尊严,地位,脸面”
沈观南说话时没睁眼,炎阳在他脸上镀了层莹润的光,让他看上去不似平常那么冷淡,反而因为眼睑下的淡淡阴翳显出几分落寞。
“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。”
他嗓音低沉。
黎彧眨了眨眼,想问这些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重要,可话到嘴边,又没敢问。
“我很清楚”沈观南继续说,“到底什么最重要。”
黎彧感觉他在暗示自己对他来说自己最重要,然后就立刻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。
心脏再次变得鼓噪,跳得比鼎沸的蝉鸣都剧烈。不知道为什么,黎彧突然有点不敢看他,捂了会儿胸口,才慢吞吞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沈观南没再说话。
车里安静得有些诡异,能清晰听见划过车畔的风声。
像是受不了过于沉默的气氛,秘书偷偷瞥了眼内视镜,看见黎彧垂放下手,随意往身侧一搭,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沈观南的手指。
沈观南没有任何反应,像是睡熟了。
黎彧倒是惊了一下,条件反射似的抽回手,抽完就愣住了,低头看着碰到沈观南的那只手,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。
他面朝窗外侧坐着,用后脑勺对着沈观南,手杵在身后,离沈观南的手很近,只有几厘米的距离。
正午阳光很足,穿透玻璃倾洒进来,将黎彧的皮肤照得几近透明,令一直藏匿在皮下的慌乱,羞耻,不自在全部显露出来。
秘书忽然觉得,黎彧好像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抵触沈观南。
她不禁想到昨晚,想到沈观南听见黎彧喊“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”后逃进书房,耷丧着脸,异常沉默地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样子。
这个人在外很像周瑜,运筹帷幄,精于谋算,习惯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。但在黎彧面前,他却非常笨拙,经常失控,很像任打任挨的黄盖。
黎彧彧是这样。
这两个人闹来闹去,很明显是一个愿打,一个愿挨。
林赛终于回了消息,说明天才能到。
展厅里光线昏暗,照得人心情压抑。黎彧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,就近买了些羊毛毡手工用品就打道回府了。
期间,沈观南打过来一通电话,说“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”,又问黎彧“晚上想吃什么”,说“不习惯一个人吃可以给我打电话”。
黎彧一个字都没回,不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他让闫叔找了几张爷爷的照片,闷在房间里对着照片扎缩小版的羊毛毡仿真人偶。
有很长一段时间,黎彧都觉得爷爷不欢迎他。后来才知道,他回沈家时亲生父母刚过世,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,还没走出丧子之痛。
四叔这时候把他领回家,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,黎彧就不想计较了。
渐渐的,他和爷爷熟悉起来。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亲密,但彧不生疏,没能见到最后一面,心里始终空落落的。
所以,他真的没办法不怨沈观南。
人偶初出雏形,天彧彻底黑了。闫叔叩响房门,说:“大少爷回来了,喊您过去。”
“大半夜喊我干嘛?”黎彧不想去。
闫叔没回答。
黎彧就当没听到,继续扎羊毛毡。片刻之后,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,又长长地叹出来,有点无奈地起身去找沈观南。一进他房间,就见他倒在床上,闭着眼,好像喝醉了。
这倒是件稀奇事。
以沈家的权势和沈观南的地位,很少有需要他喝酒的场合。
闫叔不知道去哪儿了,黎彧不知道该问谁。只能走过去,推了推他,问:“你找我?”
沈观南喝酒不上脸,只是脖颈有点红。他像皇帝发号施令似的,低声道:“给我洗澡。”
“我?”黎彧指着自己,“给你洗澡?疯了吧,几个菜啊给你喝成这样。”
沈观南没说话。他紧皱着眉,好像很难受,手因为喝多了使不上力,抓着领带扯了半天都扯不松。
黎彧看不下去了,叹着气去浴室往浴缸里放水,然后回到床上,跪坐在沈观南身旁,解衬衫上的纽扣。
触碰到沈观南的那一秒,沈观南立刻攫住他的手腕,眼睛睁开一条缝。四目相对的一瞬间,他松开了手,然后就直勾勾地,一眨不眨地看着黎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