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到小路尽头,右转弯后,挂着“明德楼”三个字的宿舍终于出现在视野里。
彭澄意停下脚步,朝着前面那个挺拔却透着固执的背影伸出手,语气硬邦邦的:“箱子给我。宿舍楼就在那儿,瞎子都不会走错了。你的任务完成,可以跟我妈交差了。”
“你宿舍在三楼。”陈予白脚步没停,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这箱子死沉,你自己能搬得上去?”
“怎么不能?”他的话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中了她敏感的神经,她立马快走两步,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拉杆,箱轮猛地蹭过地面发出刺耳一声,“别以为我没了你就寸步难行。”
她撂下话,头也不回地就往宿舍楼门禁走。
陈予白猝不及防被她抢走箱子,愣在原地,眼神复杂地钉在她那决绝又有点逞强的背影上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,却好像够不到前面那个越走越远的人。
陈予白嘴角绷紧了一瞬,最终还是迈开长腿,三两步追了上去。
“箱子,”他并肩走在她身侧,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妥协,“给我。”
“不要。”彭澄意梗着脖子不看他,嗓音冷淡,“你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非要戳他一下才解气,又补了一刀:“再说了,就算你真不管,不还有迎新的学长能帮我么?”
“……”陈予白表情一滞,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噎住。
片刻后,他猛地一伸手,死死按住了她滚动的行李箱。
箱子骤然卡死,彭澄意被带得一个趔趄。她终于没好气地转过了脸:“陈予白!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
他垂眼看着她,额前碎发在眉眼投下小片阴影,那双总带着散漫的眼睛此刻沉沉的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像是把什么情绪艰难地咽了回去。
沉默了几秒,他才薄唇翕动了下,声音低得几乎融进了风里:“对不
起。”
彭澄意怔了怔,握紧拉杆的手指下意识松了力道:“……对不起什么?”
“我不应该一声不响,”他漆黑眼底染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忐忑,语速很慢,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,“擅自改了志愿。”
“……”
看着他低垂着的、显得有些沮丧的眼睫,还有那紧抿着的、似乎泄露出一丝不安的唇线——
这副她从未见过的、带着明显歉疚和低落的神情,瞬间戳破了她心里那个鼓胀了一整个暑假、装满闷气的口袋。
“噗”的一声,所有堵着的东西,忽然间就漏光了。
虽然,他和她又在同一所大学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。
但莫名的,她就是不再生气了。
这一刻,她后知后觉地猛然意识到,她真正在意的、愤怒的症结,或许根本不是又要和他同校这个结果。
而是他瞒着她,擅自做了这个决定。
那种被排除在他重大决策之外的感觉,才是刺痛她的根源。
彭澄意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,视线飘向一旁的花坛,沉默了好几秒,才不太自然地小声嘟囔:“行吧……原谅你了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怕他窥见自己内心刚刚厘清的真实想法,又急急忙忙,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:“反正,我们院系也不一样,以后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像高中那么多。”
“……确实。”陈予白抬起眼,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懒笑,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。
可那笑意并未真正落入眼底,反而在唇角细微的弧度里,泄露了一丝难以捕捉的、极淡的苦涩。
而彭澄意心里那点拧巴劲儿终于烟消云散,像闷热的夏天忽然灌进来一口冰镇汽水,咕嘟咕嘟冒着轻松畅快的小气泡。
她也不再执着于自己吭哧吭哧搬箱子,默许了他拖着行李箱,跟在她身边一起走进了明德楼。
宿舍门虚掩着,里面已经有一个染着红发的女生在了。她的床铺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,正弯腰整理着书桌上的杂物。
听到动静,女生抬起头,目光先是惊艳地在她身侧的陈予白身上停留了两秒,才转向彭澄意,友好地笑了笑:“你好呀。”
“你好。”彭澄意略微局促地抿了下唇。
虽然高中时就没少因为陈予白招来各种目光,但在这全新的环境里,被新室友这样看着,她还是觉得耳根有点发热,不禁用手推了推陈予白的胳膊:“好了好了,任务完成!你快去你自己学院报道吧!我会跟我妈汇报你的辛勤劳动的,保证给你请功!”
“你最好别忘了。”陈予白手抄回裤兜,被她推着慢悠悠往门口挪,嘴角噙着点散漫的笑。
“不会忘不会忘,给你写夸夸小作文行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