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铁雁接到通知假装板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,其实心里乐着恨不得在地上打滚!
他早就怀疑山体滑坡事件有蹊跷,怎么可能早不滑坡、晚不滑坡,偏偏在省委四套班子悉数出席的大桥通车仪式时发生?如果提前哪怕一天,或推迟哪怕半天,滑坡就滑坡,都伤不着姚璄半根毫毛,更别说石应铨和陈晓卫。
钱烈和万华先后都跑到天泰大桥自杀,再联想赤浥城投实际承揽大桥绝大部分工程,这里头有没有些许微妙的联系呢?
这事儿本来跟秦铁雁毫无关系,但蓝京调离朝明后,他被刻意冷藏边缘实在压抑得太难受了,为此背着蓝京悄悄到京都找容小姐帮忙,又请郁杏子让其父“发挥余热”,还动用了念松霖以前的人脉资源,绞尽脑汁要尽快逃离朝明。
在此节骨眼上却安排秦铁雁陪同蔡斌复查万华自杀事件,只能说是一步错得离谱的臭棋!
正如省领导刚开始所担心的,秦铁雁属于没事找事的主儿,怎能参与调查如此敏感复杂的事件?蔡斌不同意省委安排的陪同人员就拉倒呗,责任又不在省委,但最后季龙井、铁昭还是硬着头皮出动秦铁雁,可能内心深处不想得罪蔡斌吧,毕竟人家是钦差大臣。
世间有些事往往如此,可谓冥冥之间自有天意。
秦铁雁带着一名处长、一名副主任(负有盯着他防止闹妖蛾子的使命)来到赤浥,乍一见面蔡斌劈头就问:
“万华跑到与省纪委调查问题无关的天泰大桥自杀,你怎么看?”
“做贼心虚。”秦铁雁只回答了四个字。
蔡斌目光闪动,微微颌首道:“秦书记有想法,有点意思……”
无疑认可他具备陪同人员的资格。
当晚两人在月光下散步,复查组其他人员被隔离得远远的,尤其处长和副主任伸长脖子也听不到声音。
蔡斌这才拾起白天的话碴,问:“万华做了什么贼,心什么虚?”
秦铁雁笑笑,道:
“死人不会说话,他会……所有坏事都是钱烈硬逼他干的,他迫于无奈,也没从中捞取好处,省纪委有啥办法?党纪对国企领导经济问题总会枪口抬高半寸,在商言商,事事讲原则、守纪律确实行不通。”
“所以本质上他的死跟省纪委问的三个问题无关?”蔡斌追问道。
“我看过谈话笔录,三个问题到这个阶段基本上是明牌,赖也赖不掉除非都推给钱烈,而且调查人员明确表示‘不可能追究钱市长的责任’,以万华的经验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?”
秦铁雁道,“他明显害怕被翻出更大、更严重的犯罪勾当,所以情绪激动地撇清与钱烈的关系。”
“比如说呢?”蔡斌紧紧盯着他。
秦铁雁却不肯再说下去,狡黠一笑道:
“我此前在围城、金河工作,对赤浥不太了解……蔡书记提前一天抵达,掌握的情况应该更多些吧?”
蔡斌暗道难怪外界评论这家伙是个刺头,果真不假,哪有厅级干部这么跟副部领导说话的?
人家都说我是刺头,他比我更甚!
遂摇摇头道:“我们还在排摸情况,广泛收集线索,省纪委几名调查同志暂时留在迎宾馆待命,计划明天上午逐个谈话……赤浥这边比较复杂,我想多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连省纪委调查组人员都被软禁起来了,可见这回闹得很大,无论如何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。
“如果就事论事,畏罪自杀是最好的解释,”秦铁雁道,“省纪委问的三个问题,很明显万华都从中捞取了好处,确如调查人员所说大数据一筛便一目了然,任何他焚烧再多罪证都没用。”
他在试探对方。
如果蔡斌抱着应付糊弄的态度,上下都能交待得过去便打道回府,那么陪在后面玩呗,悄悄搜集点料儿自娱自乐。
蔡斌默不作声低头往前走,走了几十米远,站在空旷的草坪边严肃地说:
“一座跨山大桥,两位副国级领导关注,又连续死了两个人,你觉得我会草率作出结论?”
“蔡书记也……也怀疑与大桥有关?”秦铁雁索性把话挑明了。
“不是我怀疑,而是的确密切相关!”蔡斌语气冰冷道,“我再说件你……或者整个朝明鲜为人知的事,青牧山赤浥市工程指挥部总指挥是时任常务副市长的邵小进,山体滑坡事件发生后不到三个月,邵小进因健康原因辞去所有职务住院休养,去年也就是于云复部长视察大桥不久,邵小进死在医院!”
“死了?”秦铁雁吃惊地问,“怎么……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?”
蔡斌道:
“能让外界听到吗?连追悼会都省略了,也没市领导到场吊唁,直接从医院拉出去火化,全程只有直系家属陪在旁边,医院方面则高度保密,至今赤浥干部群众仍以为邵小进还在住院。”
“他得了什么病?”秦铁雁问道。
“重要吗?”蔡斌反问道,“重要的是他辞掉副市长职务,最后死在病床上,其它都无关紧要。”